正文 4 來不及回眸(嘻嘻,首次嚐試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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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我在風渡城外的竹林第一次見到林喬,那是一個滿臉清秀略顯柔弱的少年,眉宇間帶著淡淡的堅毅。當時他正在練劍,一手落葉劍法舞得十分漂亮,快時如風馳電掣,慢處若楊柳扶風。
白衣少年裹著劍光在竹葉間飛轉,每一幕都定格成絕美的畫麵。
本是路過卻不禁駐足下來,擊掌叫好。
他聞聲停了下來,回首見我站在不遠處,便提劍走過來,臉上帶著明媚的朝氣。
我們就這樣認識了,他叫我沈大哥。
闖蕩江湖的人會結識許多朋友,有的是後悔有期,更多的是一麵之緣。自從做了圖羅門的門主,我很少走動江湖,除非有大的生意。對於這個幹淨的少年我是欣賞的,卻沒有想過日後還會再見麵。
數日之後,在回圖羅門的途中,遇見一個滿身是血的少年。他昏倒在路邊的草叢裏,沿路留下斑駁的血跡和淩亂的步印。我一眼就認出是林喬,即使他發髻散亂狼狽不堪。
我本不是心善之人,也沒有什麼憐憫之心。但這次卻主動救下林喬,不僅如此,還花費了兩成的功力救治他。
林喬醒來對我感激涕零,一口一句大哥叫得真摯又敬重。
我隻是淡淡一笑。
也許是因為救命之恩,也許是防人之心稍弱。林喬對我十分信任,將他的身世全權告知。他本是朝廷名將鎮遠將軍林上的幼子,十年前林上被朝中奸人誣陷裏通外國,被判滿門抄斬。林家的婦女、老者及幼童都被流放到關外。此事本已就此了解,熟料又橫生枝節。流放途中一行人突然慘遭截殺,幸好有位路過的老道人及時援手,林喬才得以活命,但其他人終是死於非命。多年來林喬一直修習武功駟機報仇,這次受傷也是刺殺失敗所致。
聽了他的身世,我並無太大動容。畢竟圖羅門裏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悲慘經曆,對此已經習慣得有些麻木了。我隻是問他是否要拿回本該屬於的一切。
他斬釘截鐵的說奸人是要殺的,林家也是要平反昭雪的。但他自己不願再回歸朝廷效力,也不想重蹈父親的覆轍。
看著那張堅毅的小臉和清眸中的悲傷,我決定將他留在門中。
圖羅門是殺手組織,門中每一個人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從“百煉堂”那個訓練殺手的胚胎裏出來的人,沒有誰是不冷漠不嗜血的。林喬的落葉劍法固然不錯,但到底是花哨了些,威力還差的很遠。他心中固然又恨,但還沒有嗜血的程度。或許我應該把他放入百煉堂。
對於那個變態的地方,我是終生也不會忘記的,那是一段可以扼殺生命與靈魂的路途。
我欣賞林喬的朝氣,不希望他也如我一般,於是決定親自教導。至於哪裏來的興致和耐心到現在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喬是個聰明的孩子,也有很好的根基,他的進步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四年時間,他已有了做宗主的實力,為了服眾我並未給他任何頭銜。隻是將他留在我的身邊,偶爾會派去完成一些任務而已。
光陰荏苒,歲月藏修,林喬長得越發俊逸,幹淨的清秀感越發逼人。他的變化一點一滴都在我的眼裏,有些事情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每次聽到他那樣尊敬的叫我大哥,便生生壓製下那些旖旎的念頭。
圖羅門中有座倚情樓,曆代門主都喜歡去那裏尋歡。也許是因為血腥的生活太過壓抑無趣,也許是因時間的冷漠麻痹的內心。當然我也不能免俗。
樓中不乏美豔的女子,但俊秀溫雅的男子更合我的心意。
沒錯,我是好男風的,也知道定會有人心中以此為笑談。對此我並不在意,隻要他們不讓我知道便是,否則是活不長久的。
當初救下林喬,不少人以為我是為自己找了新寵,四年平淡而過,如今便無人再做他想了。我的名聲林喬一清二楚,但他是不信的。畢竟我沒有帶他去過倚情樓,也沒有讓他見過我浪蕩的姿態。
在他的心中我是完美的。
林喬說,沈大哥,若是誰在背地裏說你的不是,我會讓他再也無法開口。
我隻是哈哈一笑。
他不知道自己的眉眼是多麼幹淨,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形是多麼瀟灑,更不知到有人早已被他深深迷醉。
那一晚我在倚情樓喝的爛醉,又氣又盼的想著林喬歸來。也許是我太慣著他了,他竟然沒經過我的允許就私自帶人出去了。我知道他是去找那奸人算賬了,此事一直是他四年來心心念念想做的,之前因擔心他能力不足我一直未應允。
午夜時分,正迷糊間忽聽樓外有打鬥,下人來報說林喬硬要闖倚情樓,與守門打了起來。
林喬本不是張揚惹事之人,為何會如此,我有些詫異。揮退了眾人,讓他進來。
林喬進門見我一副頹靡的摸樣,波瀾不驚的了一下室內,眼底閃過一抹複雜,隨即又恢複了常態。
哈哈,他真是長進了,會隱藏自己的心事了。明明很震驚很失望,卻裝作什麼也沒有。
看著他一塵不染的白袍,我淡淡的問他去哪裏了。
侯府,去殺了那個老匹夫和他家眷了,林喬有著難掩的興奮,俊俏的麵容帶著愉悅的光彩。大哥我真的報仇了!真是太痛快了,我實在是太高興了!大仇得報我第一個想要告訴的人就是你。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不置一言。
片刻後見我不語,他收斂了喜悅之態,跪在我麵前說知道錯了,不應該越權私自帶人出去,更不應該硬闖倚情樓。
你很行嘛!我出口便是一句譏諷,接著重重的一巴掌落在他的臉上,打得他一個踉蹌。
林喬沒有辯解什麼,依然安靜的跪在我麵前。
他嘴角的鮮血讓我莫名的一陣懊惱,又帶幾分憐惜。他到底知不知道私自出去我有多擔心,又知不知道私自闖入倚情樓,撞見這些不堪讓我有多氣憤。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幾乎是咆哮出來的,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麼大的火。
我一把將他推到在地,卡住他的脖子狠狠的質問。
林喬似乎從未見我這樣失態過,一時呆了,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一雙明亮直直的看著我,帶著不解和微微的恐懼。
那天肯定是喝醉了,我看著他微啟的薄唇和略帶窘迫的神色,心中再也忍不住欲念。毫無顧忌的吻了上去,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林喬開始反抗,一邊反抗一邊說著曾經的點滴,哀求著,試圖喚醒我的理智。
然而,當日夜想念的人就在自己身下衣肉廝磨的時候,便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我隻知道想要他,且是那樣的迫不及待。
林喬是無法逃脫的,他的武功多數都是我教的,每一處弱點我都再清楚不過。
有時候錯誤隻是一瞬間,造成的缺憾卻是永遠也無法挽回的。
不知道他是怎樣隱忍過來的,當我清醒過來時,發現身邊早已沒了他的影子。也許我們之間的兄弟情義和救命恩情會就此斷送,但我已無後悔的餘地。
林喬要離開,我當然不會同意,想盡了辦法將他留下。
如我所願他真的留了下來,卻再也不叫我沈大哥,隻尊呼門主。我知道他心裏滿是不屑與憎恨。
林喬變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明朗清爽的少年了,他陰鬱戾氣,對於我的話再也不唯命是從了。他開始頻繁的去執行任務,無論有多艱險。我知道他是想一死了之的,他恨我,更覺得沒了顏麵。
除掉無極門那單生意很棘手,本來我是要親自出馬的,但林喬說他要去,我當然不同意。然而,當他冷冷的眼神掃過來時,我卻默許了。
不出所料,無極門確實是不好惹的,此一役我們損失了五十名殺手,林喬也重傷而歸。
他倒在大堂上奄奄一息的時候,我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白衣之下那些層層疊疊的傷口仿佛是割在自己的心上,疼痛揪褶。我不能讓他死去,於是傾盡所有來救治,不惜冒著武功盡失的危險。
感激上天的眷顧,林喬終於醒來了。
他睜開眼看到我時卻一臉冰冷,曾經那雙明亮的水眸已變得刀鋒一樣銳利。我知道是我傷他太深了。
那次施救用了十成的功力,我元氣大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的不顧一切,難道隻是為了補償?
林喬複原之後,我將一切事物交由他代為打理,自己潛心調養。我知道他會做的很好,他有這個能力,隻是缺少一個機會罷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不去過問任何事,也不去倚情樓,隻是悠閑的在房中休息,偶爾寫字撫琴。
一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的功力早已恢複,卻戀上了閑暇的日子。如我所料,林喬做的很好,圖羅門被管的井井有條,一年間接了不少生意,入賬也頗為可觀。這一年裏,除了大事他會例行公事稟告我一下,剩餘時候沒有看過我一次。他心裏仍是恨著的。
那個漆黑如墨的夜晚,我正在房間撫琴,房門突然被推開,來人竟是林喬。他仍是一襲白衣,風度翩翩,頭上挽著淡綠的玉簪,恍若多年前在竹林初遇時那般。
他並未言語,點頭示意我繼續,回首取下牆上的短劍,自顧舞了起來。
落葉劍法——
五年前的一幕仿佛與今日重疊。
一曲終了,林喬的短劍在虛空畫了一個半圓收回指間,二指一彈,劍身已插入窗欞中。
“覺得我如今的劍法如何。”他在一丈之外問。
“雖不是出神入化,但已致頂級之列,當今武林恐怕已無幾人能敵了。”我如實說。
“但還是抵不過你的。”他幽幽歎了口氣,目光流連在我手邊的琴上。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靜靜看著他。一時間室內安靜了下來,靜的呼吸之聲都能清晰聞到。
林喬突然笑了笑,走到近前:“沈大哥,小弟敵不過你也沒有關係,你是不會傷害我的,對吧。”他似是在問,但更像是自語。
“沈大哥”這個稱呼似乎很久沒有被提起了。林喬那雙明亮略帶憂傷的眼眸,讓我不由得感到一陣迷茫。
我再也看不懂他了。
林喬突然抱住我,吻上我的唇齒。突如其來的熱情,讓我滿是疑惑。一時間又屢不清原由,隻覺他的唇冰涼又濕潤。我像個青豆初開的少年般傻傻的立在當地不知所措。林喬的吻是生澀的,卻熱情似火。他帶著我倒在床上,撕扯著我的衣衫。見他如此我便再也不做他想,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狂亂的吻在他唇頸間流連。
衣衫淩亂成一片。
林喬修長的手指撫摸上我的發髻,靈巧的拆掉束發的玉冠,當指腹擦過發絲劃過百彙的時候,我是警惕著的。待他的手順帶劃過並無其它之舉後,我暗自慚愧是自己多慮了。
殺手的人生沒有幾件事是值得快慰的,又哪裏不是凶險呢,即使門主也不例外。或許該來的總會來,林喬能夠如此,我已再無其他渴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恍然覺得若真是那樣的結果,也甘願承受。
林喬這個讓我愛了,痛了,愧了,悔了的男子,此刻就在懷中。仿佛曾經的一切隻是插曲,如今早已不再重要,我隻想珍惜當前,傾訴所有的愛戀。
完美隻是一種想象,狂風過後塵埃終究要落定地麵。現實是那樣殘酷,殘酷得讓人不堪回首。
當背後的氣海穴傳來熱辣的痛感時,我知道一切就要結束了,哈哈,原來這就是他的目的。
“沈笑天,你是否想過會有今天,你曾經加住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是終生也不會忘記的。”林喬把僵直的我推倒在地上,陰狠的說著,痛苦得有些扭曲的麵目隱隱帶著一絲快意。
我隻是了然一笑,不做他語。木已成舟我還能說什麼,也不想為之前的事辯解些什麼。
“真想現在就殺了你!”見我的反應他更氣憤了,抬掌拍在我頭頂的百會穴上。
那一掌如千斤壓頂,立時眼前的世界開始倒轉起來,漸漸模糊成一片,胸腔的悶熱從喉間狂湧而出,又腥又甜。
我隱約料到會有今日的,但心中仍是不敢相信。難言的痛還是在心底肆意蔓延開來,讓人無法呼吸。
“沈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你與我有過救命之恩,有過栽培之恩,同時也對我做下過無法原諒的事,我林喬恩仇必報,但不會善惡不分。我是不會動手殺你的,廢掉你三十年所有的修為算是懲戒,日後再也不要相見。”
視線已經模糊,我已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麵容,唯有他的聲音直直入耳,字字句句都敲在心上,讓人千瘡百孔。
頸間再一次傳來劇痛,隨之暈眩——
待醒來之時,我發現自己已被丟棄在一間破廟。林喬確實沒有取我的性命,隻是廢了我的武功。然而那種心裂的感覺仍在繼續,心房仍在淌血。
時間真的能淡忘一切。
時間久了,對於林喬我已不去想了。沒有武功做個平凡人沒什麼不好,沒有錢財權勢,卻也遠離那些腥風血雨和恩怨情仇。淡看長河落日,靜守朝花夕拾是何等的灑脫怯意。於是,我不在過問世事,清心在山間路邊開了一間茶館,接待來來往往的客人。
三年後,朝廷為多年前錯判的鎮遠將軍下了平反詔書。得知此事我很欣慰,林喬終於了了所有的仇怨。一次偶然的機會,聽到喝茶的江湖人士提到圖羅門,我好奇的打聽了兩句才得知,如今的林喬早已是武林雄霸一方的人物,而圖羅門也漸漸由殺手的行當漸漸轉為白道的幫派。
林喬真是能幹呢,看來當初讓權給他,讓他培植自己的實力是十分有遠見的。我自嘲的笑了笑。
平淡的生活讓我忘記了時間。林喬再次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幾乎人不出他了,那種霸氣那種風華是沒有誰可以匹敵的,然而他卻是將死之人。
林喬生命最後的幾天是和我一起度過的,他說了很多很多,有曾經的傷與恨,癡與戀,還有相隔多年的一切。從武林大會合並門派的大事到飲食起居的瑣事,他都一一講來,仿佛過去的這些年他都不曾說話,這些事也都不曾被提起過,如今是到了爆發的時候。我默默的聽著,手心勾勒著熟悉的輪廓。
從未想過他會這樣早的離去,當他安靜在我的懷中睡去的時候,眼底深處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沒有哭嚎,隻是無盡的淚水不斷的滾落,伴著他年輕的生命。
——林喬
林喬知道沈笑天是真心對他好的,隻是當初弄不清自己對沈笑天的感情是兄弟之誼,還是戀人之情。也解不開自己的心結,更接受不了世俗異樣的眼光。他不願接受,他怨恨,所以他要報複。然而當沈笑天真正任由擺布之時,他又狠不下殺心,卻隻能放他走。
本以為時間可以撫平一切,殊不知有些事情隨著時間的流逝會記得更加深刻,如同烙印一般。曾經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壯大圖羅門上,放在遊走四方為父親洗刷冤屈上,原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一切,卻事與願違。當家父冤屈得以昭雪,當圖羅門也步上正軌之後,內心卻是那樣的空虛寂寥。原來沈笑天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融進了他的骨髓,是這輩子也逃不掉的。
可是他不願去找他,曾經的互相傷害,又情何以堪?
倚情樓那些美豔的女子絲毫不能引起他的興致,嫵媚的男色更會招起厭煩。同樣是門主,林喬是個例外,他遣散了侍寵,一把火燒了倚情樓。
生命是那樣無聊又無趣,他開始挑戰各大名門門主和隱士高人,尋求一種刺激與充實。連番的勝利讓他名聲大噪,風頭一時無兩,更有人奉他為武林第一人。而他隻是輕笑,如果真的再無對手,他也隻不過武林第二而已,第一應該是成就了他的沈笑天。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終於遇到了難逢的敵手,那是隱居在五指峰下的無端道人,此人性格怪癖,心狠手辣,武功奇高。他先是被道人所傷,後又重了仇家的奇毒,終致強弩之末。
之前數次死裏逃生都是沈笑天不顧一切相救,且不說沈笑天已沒了武功,就算武功還在也是解不了這奇毒的。料定在劫難逃之後,他做好了死去的準備。人之將死之,仿佛什麼都想明白了,原來自己是愛沈笑天的,也許當年在竹林第一次看見那個沉穩俊朗的男子時,就已經心有所動,不然也不會主動喝茶的邀約,之後也不會虔心追隨。
和他在一起兩情相悅,原來是那樣美好。然而一切都無法挽回,即使不甘也要離去。
若有下一世,希望再與他相遇。
——沈笑天
沈笑天以為自己早已把林喬忘記,然而當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時,那顆寧靜已久的心卻再次起了波瀾,原來他從未真正將他忘記。或許當初他不應該將林喬留在圖羅門,不然就不會有之後的悲劇,又或者不應該那麼輕易的離開他,沒了保護,林喬如同溫室的花朵失了照料,終究是要凋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