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謫仙微微一錯愕，低吼了一聲。“鑄劍鬼匠戚不歸究竟與你有何瓜葛？他是死還是活？”
    趙瑞雲看著她，隻是一笑：“這個問題，得前輩你自己去找尋了。”
    洛如蘭一愕，半晌明白他此笑是為何，她回首看著影無痕，吹了一個暗哨，馬上有幾個人躍進這裏，跪在她們的身前。“帶她回去。”
    影無痕聽得，上前一步，“師父……你要……”
    “你此刻回那裏就隻有死路一條，我的人你的主上不敢動。到我老家候著，我自會回去料理你。”說罷手一揮，那幾個人已經是聽令，帶著影無痕便就離開。
    趙瑞雲隻是冷冷掃了那些人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洛如蘭又是道了一句：
    “你大可以叫你的皇家影衛跟蹤，我是無任歡迎。”
    趙瑞雲搖了搖頭，隻道一句，“對著前輩你，我派多少人也是無用，何必枉傷性命？”
    “你會有這麼慈善的心腸？我以為操弄權術者隻會看勝利，從來看不到人命。”
    “道理也不像你一樣，隻看得到絆腳的石子，從來看不到人命。”趙瑞雲說罷，睨了睨腳下的死屍，半晌又是抬頭直視著洛如蘭。“我知道鬼匠心目向來慈善，容不得別人在自己的眼前殺生，前輩，你既然心裏有他，為何不能為他改變？”
    洛如蘭聽得此話，忽覺心中一番淒楚，卻是仰天笑了三聲。“哈哈哈，你這般說辭，倒真和他一樣，隻是在這江湖之中，你如何能永保慈善？我不殺人，別人就殺我，你難道是不知道，解決紛爭最好的辦法是……”她拖長了尾音，在清清冷冷的月色下，眉目妖嬈而絕美，笑得更是盛世無雙，“殺。”
    有那麼一瞬，趙瑞雲對於她，竟然也是不敢直視。這是出於江湖最頂端人物方能擁有的魄力，饒是見慣風浪的自己，也覺得不能直視，不能麵對。
    “小子，我跟你在這裏耗得已是久了。他人在哪裏？”
    “他已經死了。”此話未說完，那邊的女人已是鳳眼一眯，狠狠一掌拍來，這掌勁度十足，趙瑞雲知道接不得，便是側身一躲，感覺到強勁的氣流在他的耳邊飛過，來不及站穩，已是聽到重重一聲，身後的花園假山整個碎裂了。
    洛如蘭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我煩了，你們整個王府的人都給我去死吧！”說罷運勁在手，青幽的綠光在上麵浮動，駭人莫名。
    毒謫仙用毒已至出神入化的臻境，當世無人能比擬，她說要滅掉整個王府，對她來說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趙瑞雲站好，穩下心神，與不能用常理去理解的她對峙，隻能用極端的方法，生與死，便是這一瞬之間的事了。“前輩！你不也是已經死了麼！”
    洛如蘭何等聰明，馬上便明白了趙瑞雲此話暗含的隱喻，她收斂了手上的幽光，盯著趙瑞雲，說：“小子，他，也像我一般麼？”
    “前輩為何要假傳死訊於江湖？”
    洛如蘭淺淺一笑，“這女人家的心思，你們男人的始終不懂。”
    淡淡的這麼一句話，帶著一霎邢無意的痕跡，忽然叫趙瑞雲一瞬錯愕，竟是忘記了接下來的言語。
    女人家的心思，你們男人的始終不懂。
    是的，因為他們從來不需要懂。
    “無數次我都在想他為何這般狠心，海角天涯音信渺望。人生長世漫漫路，我是要自己一個人走麼？什麼時候他才肯與我相見？”她頓了頓，似乎憶起往事，眼神忽然渺茫了起來。多麼厲害的女人，談及情愛，不過也是一個傻人。
    洛如蘭想起了與戚不歸相見的最後一幕，那人抱劍轉身決絕，第一次不越軌叫她小蘭親親，第一次用那低沉的喉音說一句。
    “洛如蘭，你我今日情分已斷，不及黃泉不相見。”
    不及黃泉不相見？
    不及黃泉不相見……
    不及黃泉不相見！
    找不著！此世浩大，渺渺茫茫，遍尋不獲那人一絲一縷，是以，是以……她以一死，一死決絕，到黃泉，尋他。
    仍是尋不著。
    他並沒有出現，沒有在聽到她的死訊時如預期般出現在她的麵前。
    半邊山上斷鬆崖，日夜思君伴長鴉。明曜天幕星颯遝，等卻不見故人話。
    “我出來尋他了。”洛如蘭撥弄發絲，“是生是死也是要尋他。我生我死也是要見他。我要見他！”
    趙瑞雲一時不能答話，隻是長長的笑了一聲，忽然覺得，女人真是一種無法理解的生物。
    “不過你是不會說出來他在哪裏的是麼？”洛如蘭看他一會，踱步走近他，雙眼危險的一眯。“他自然也是不會見我，不過沒關係，待我將他的傳人殺光殺盡，他必然會找我算賬，我自然便能見他……你笑什麼，你道我是不敢殺你麼？”
    趙瑞雲不卑不亢，依然站得直直，麵色無懼，“我的人遇上公孫舒華了，前輩。”
    公孫舒華？！
    聽得此名，洛如蘭硬是一愣，好半晌才回過身來，渾身散發出的殺意更是濃烈。素手纖纖便是要撥弄而至。
    “前輩，一天得不到我的信號，我的人便會下手取下他的人頭。你知曉，藥王穀處路途遙遙，你縱使叫做毒謫仙也是不能一躍而到達。公孫舒華縱使武功不凡，三十三個皇家影衛，取他性命是綽綽有餘的，前輩，對於你來說，我命賤……”
    閃著磷光的手停在他的項間，尖銳的指甲將要刺進他的骨肉。洛如蘭的麵色是從來沒有過的憤怒。
    趙瑞雲依然含著一抹笑，一切在他的眼內雲淡風輕。
    多厲害的高手，一旦有弱點，在他們這種權謀者的眼內，不過是工具一個。他已經成功抓住了除戚不歸以外的屬於毒謫仙的唯一弱點。
    公孫舒華。
    她收回手，站好。“你要跟我談條件是麼？”
    趙瑞雲微微一笑。
    “今後，我一定會叫你付出代價的。小子。”
    毒謫仙的笑容，明豔，卻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