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熙抿了抿唇，“哈，還真的忘記了問你，你叫什麼？”想想認識她不過幾天。醉花蔭內一時意起將她奪來，不過是覺得一人在路上闖蕩也是無聊，要個傻子不會背叛自己其實也不錯。誰曉得傻子不是傻子，一時傻癡一時狠辣。她傻的時候自己被耍的團團轉，她醒的時候有沒有機會問她的名字，現在趁能交談，還是好好說說吧。
    大青石後的小白雙眼一閉，想起了那一個已經追隨了多年的人。想起那一個晚上，他將自己抱在懷裏，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在他那雙向來冰冷的眼眸裏流露出來。
    他在笑，撫著自己的臉在笑。
    然後他吻了自己，第一次地，第一次用同樣熾熱的眼神回應著自己的情感。在她不安又期待的視線裏，他的聲音莫名低沉溫柔。
    “我為你點了一滴朱砂淚。無淚，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
    “無淚不知。”
    “你是我的人，無淚。”他很少笑，那晚搖動的燭光中，他舉起一杯酒，送至自己唇邊。
    然後在他專注的視線裏，她安靜的喝下。
    明知那是毒藥，仍然是喝下。胸前的那一朵梨花，慢慢地慢慢地被一種叫做“情”的毒藥侵占了去。她感覺心髒那裏傳來劇痛遍遍，一寸一寸切割了她。
    他抱著自己，讓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麵喘著氣，手一直在拍著她的背脊，似在安撫一般。
    “你痛嗎？無淚？”
    “嗯。”她已是答不出話。
    “那為什麼不哭？”
    “……因為……我是無淚……玥無淚……”
    她是玥無淚。
    小白的呼吸陡地急促了起來，“嗯”的一聲，又是吐了一口血，怕給趙瑞熙聽見，她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唇，卻依然阻止不了那洶湧而至的血。
    大青石後的趙瑞熙聽得這一聲，忙張開了眼睛，“小白，你怎麼了？”怕貿然地衝出去看她會惱怒，他隻是仰了仰身子。
    小白看著自己滿手的血，順著她的手臂蔓延至那潭中，然後擴散了開去，鮮豔的紅中泛著一絲黑。她想著應該是方才公孫舒華那一掌逼的血還沒完全吐出，此下吐了，反竟覺得連日來積鬱於胸的鈍痛都消去了不少。
    “我沒事。”對著青石後麵的人說了一句，她頓了頓，才說：“你……為什麼要救我？”
    聽得她說這麼一句，便知曉她應該沒有大礙，趙瑞熙也就坐了下來，翹著二郎天愜意至極地看著晚霞已經微微出現的天空，說：“我也不知道，想救便是救了。”他做事向來不需要理由。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你就救了我。”將沾滿了血的手放到潭水裏麵，小白看著那血漸漸淡去不見痕跡，好像是自己的心在逐漸地隱沒下去一樣。
    “嗯。”他隻答了這麼一聲。
    “那個人也是。”想起了瀾千屠，她的眼神裏忽然閃過一絲一樣，“你都不知道他是誰。”
    趙瑞熙嘻嘻笑了一聲，“沒辦法，你要我救的，英雄不能不聽美人言。小白，我對你是多好。”
    她擰了擰眉，答道，“你對小白好，不是我。”
    “你跟小白不是一樣的麼？”
    “不一樣。”她比小白髒，比小白壞，比小白可怕。
    趙瑞熙卻是不以為然，“一樣的。”對於他來說，傻的小白和醒的小白，都是一樣的。
    至少她還是記得自己跟小白相處的回憶，不是麼？
    將身子徹徹底底洗了幹淨，她對趙瑞熙說，“我要上岸了。”
    “我已經把眼睛閉上。”
    “敢張開的話，給你好看！”她道了一句，歇了一會，才走上岸，眼角的餘光見得他已經是側身回避，才利落地穿起了衣服。
    斜陽已經將整個山頭照得一片緋紅，小白的白衣也是染上了一抹暗紅。她係好腰帶，將還是濕漉漉的頭發撥在肩後，剛一轉身，便覺一抹黑色的聲音從上方輕靈躍下，在她的麵前站立好。層層繃帶下麵的一雙眼睛閃閃明亮。
    是瀾千屠。
    趙瑞熙感知有人來了，張開眼睛見得是小黑，便是笑了，“怎麼的？擔心我？”
    小黑給了他一個明顯不是的眼神。
    趙瑞熙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書生準備好晚飯了？”
    “我獵了一頭豬。”瀾千屠答道，然後看看因為方才吐了一口血麵色帶著些許蒼白的小白，問，“你沒事了？”
    小白不慣別人關心自己，不怎麼地想要回答，隻是輕輕地點了一點頭，便就越過他們向著小屋子那裏走去。受了傷，不想妄動真氣的她，采取著最自然的行走方式。
    趙瑞熙與瀾千屠也是不言不語，快步走上了她，一左一右在她身邊走著，也是沉默著不說話。
    小白開始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竟是覺得三人如此地走實在有些別扭，走了好幾步她不經意回了視線飄移一下，見得趙瑞熙似乎是有意無意地將視線外他那邊的方向瞟去，才恍然明白他們此舉是意在保護自己。
    小白當下覺得可笑，即便自己是女子，也是擁有一身不輸於江湖一流好手的武藝，怎地此刻在他們的眼裏，成了一個弱女子？
    她搖了搖頭。
    趙瑞熙卻像看出了她的心思般說了一句話，“有些事是男人應該做的。”
    瀾千屠也接了話道，“誠然。”
    小白一愕，左右看看，趙瑞熙笑得一臉自然，瀾千屠雙眼卻深邃悠遠。小白正納悶未明那怪異感，前麵已是出現一道青色的身影。公孫舒華站在樹林的入口處，手搖鐵扇，長發飛飛，風度雅然地看著他們。
    “洗得還真是久。”他笑了笑，看著小白麵色蒼白得有點不自然，待她走近，才伸出手扣住了她。
    沒有感覺到他的身上有殺意，小白也是不作動，隻看著他。
    聽脈一會，那扇子依然在搖，笑意有著些許凝固，一會便又展現。這一切都逃不過那三個人的眼睛。
    他竟然避而不答，隻說道，“加了火堆，生了火，我們先吃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