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熙打了個懶腰醒來的時候，春日豔陽已是高照。暖暖陽光在林間枝椏中灑落下來，惹得他睡意又是四起。
    往日在宮中，寅卯時分便得從安寢之態中醒來，整衣斂容，好以迎接一天之始。國事繁瑣卻是不能省心，禦筆批注一下，簡單幾字寥寥，卻是決定了好些人的命運，坐擁於權利的高端，主導世態的運行，並非事事總能隨自己的肆意而行。
    趙瑞熙深深明白所謂帝王，不過也是一個牢中鳥，籠華袍美掩蓋不了被束縛的事實。
    張開眼睛滿目所及皆是自然之山色，帶著點粗糙的俊秀，不似宮中精雕細琢地秀氣，風中吹來林間特有氣息，清爽不似宮中浮動的暗香，倒是醒了他的神。
    站了起來，伸展一下自己的筋骨，昨晚氣極插下的寶劍還在原位。這把從錢公公寢室中不問自取“借來”的寶劍因為夠樸素所以合了他的意，劍身長刃薄，手感輕盈，不知染血之時，會發出何種聲響？
    帶著一抹微笑，將劍收於鞘中，再係好時，身旁不遠處的一團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白似是還沒有醒來。
    趙瑞熙探身看她，見她眉山泛皺，伸手探她額頭，發覺已是涼了一片，汗珠沾上了他寬厚的手掌。
    趙瑞熙擰了擰眉，“小白，怎的你是一個麻煩呐。”
    小白不知道他此刻心裏所想什麼，隻是微微張開眼睛，見得是趙瑞熙，眼神雖然呆滯，還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笑得雖是淡，卻也真摯，不帶任何討好的意味，便就有著另一種風情。落在趙瑞熙的眼裏，頗賞心悅目。
    “這年頭找個像你這麼漂亮的小美人當小廝也是難呐。搶都搶來了，順便救救你吧。”他說道，將她抱起，向著一旁的馬兒走去，“意識清醒之後記得誰救了你，誰對你好啊！以身相許就不必了，我不缺女人。對我好就行。”聞得她身上淡淡散發的女兒香，趙瑞熙心情又是大好，躍上上馬的時候，小白一直在懷裏坐得安穩。
    駕起馬鞭要走之時，趙瑞熙猶豫了一會，看著懷裏小白依然呆滯的神情，飛快地從她的半邊粉頰上偷得一個香吻，在她張嘴要咬自己時逃了開去。
    “嘻嘻，我不會再著你道兒。醒了你要是堅持以身相許，我也是能接受啦，但事先聲明！不能咬我！”
    話畢，便就策馬騎行，向著地圖上標明的下一個城市走去。
    ***
    “什麼意思？”
    老大夫伸手，抹了一下額邊的看，看著眼前笑得溫和卻隱隱泛有怒意的俊美公子，暗歎自己今天遇上了難纏的煞星。
    “這是將死之人，公子你還是替她準備身後事吧。”脈息混亂無序，時快時慢，時沉時輕，加之神情呆滯，眼神內又無生意，看著就是一個將死之人。老大夫雖覺這麼一個美人兒這般凋零可惜，可他也是束手無策啊。
    趙瑞熙皺眉看著小白坐在那兒，一臉事不關己般無辜，又看了看老大夫，“怎麼可能是將死之人？昨晚還好好跟我說著話，有條有理。嫌我沒錢麼？你盡管給我開藥方。”
    老大夫皺了眉頭，看著一身貴氣的公子哥，實覺無奈，“公子你不告知老夫此位姑娘因何事癡呆，我如何能探明脈象？”說了半天都是不懂，實在無法與之溝通。
    趙瑞熙一聽，覺得疑惑，“我若是已知，何須找你來替她醫治？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老大夫一時語窒，緩和情緒半晌，才說，“公子又可知有人天生癡呆，有人後天癡呆。先天癡呆無人可治，後天癡呆也得有緣由……”
    未等他說完，趙瑞熙已是不耐，“我不是已告訴過你，她有意識清醒之時麼！哪會是後天癡呆！”
    老大夫也是急了，怒喝一聲，“我就是想要知道，為何她會成這樣子？先知根由，我才曉得如何探脈，望聞問切，你不讓我問，我如何……”
    “庸醫。”不待他說完話，趙瑞熙已經是下了結論。
    此話一出，一室安靜，掛在醫館中央的一幅寫著妙手回春的牌匾，在風中微微地移了一下……
    老大夫長胡須在風中抖動，他嘴角抽搐，隱忍了好久，終於是受不了，伸手一拍桌子站立起，大喝一聲，“你給我滾出去！”
    生平第一次地，趙瑞熙以無比狼狽的姿勢被一個老人推出了醫館。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的他站在街道上，轉身看著那個已經將門狠狠關上的醫館和站在自己麵前依然一臉無辜的小白，摸摸頭說了一句。
    “你快死了？小白？”
    小白依然看著他，傻傻呆呆的。
    趙瑞熙神色懷疑，掂量了好久，依然老大不信，嘀咕道，“怎麼會？真搞不懂。”伸手捏捏她那嫩嫩的小臉蛋兒，今天的小白特別溫順，抬起頭來又對著他笑了一下。
    趙瑞熙心情頃刻大好，雙手齊下，捏著小白的兩邊臉蛋，拉大了她的笑容，露出白瑩如玉的牙齒來。
    “放心呐！有我在，你死不了的！管那庸醫亂說！”
    醫館的門忽然打開，老大夫臉漲成紅色，怒喝道，“這姑娘的脈象已到絕路，饒是半邊山的那位再世華佗也救不得！你這小子不信就去找找他看！”
    然後門又呯聲關上。
    趙瑞熙便就一笑，到底醫者父母心，老大夫還是給他指了一條路走。想罷拉過小白，牽著她的小手兒，說，“嗯，等我找人問問半邊山在哪，帶你去啊！肚子餓了不？我們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