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碧華看著正在用餐的高大俊美的清恩帝，覺得昨夜他的冷酷陰狠都仿佛像是在夢裏一般，又想起來與若淵相識不過才一夜，卻十分的信任對方，雖然知道自己十分莽撞，卻也相信若淵並不會傷害自己，拜前世耳不能聽所賜，他的感覺異常敏銳，幾近異能，清恩帝給他帶來的溫暖感覺，讓本想離開遊曆大陸的念頭，在現在消失得幹幹淨淨，他心裏感動卻也心存疑慮：為什麼若淵會相信自己呢？
    清恩帝回過頭來便看到少年握著筷子盯著自己發呆，不由笑道：“難道朕秀色可餐讓碧華盯著看便可果腹？”
    碧華頓時感到羞窘，夾起一塊糕點塞進嘴中，卻不想這塊大陸上的飲食習慣與前世不大一樣，看上去可口的糕點卻有股泥腥味，他又吞得太急，頓時噎住，辛苦異常，直到喝了幾口清恩帝遞過來的水，才感覺好些。他感受著著清恩帝輕輕在自己背後輕拍的手，覺得眼中微微泛酸，他前世生活平淡卻並不如意，生於大家族，耳不能聽，母親生他之時難產而死，並不受父親喜愛，唯一覺得親切的隻有自幼便照顧自己的管家夫婦。他年幼時耳不能聽，還不懂唇語，學不會說話，活在一個人的世界中，懵懵懂懂，誰也不願靠近，甚至從未體會過親情。等到稍微長大，學會唇語，能夠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視覺異於常人，會無意識中催眠與他說話之人，他心中害怕，更不敢與他人接近，等到等控製自己的時候，才慢慢放開心防，接納他人。那時他已十五六歲，不再懵懂無知，管家爺爺奶奶的照顧，堂兄弟的關照，讓他覺得親切卻不依賴。現在，清恩帝為他撫背順氣，卻讓他感動非常，覺得從未有過的溫暖。
    清恩帝見少年低頭不語，以為他不舒服，關切地問：“碧華，怎麼了？”
    碧華隻抬頭輕輕笑笑：“若淵，我可否看看這個大陸上的史書遊記？”
    “那早膳後朕帶你到禦書房吧。”清恩帝揉了揉少年的頭發，“禦書房的藏書雖然珍貴，卻並不多，過段時間朕得空帶你出宮，到京都學府的藏書閣看看。”
    用罷早膳，清恩帝牽著碧華的手，出了內殿，便看到明流銀，跟莫倚鴻都瞪大眼睛看著少年。清恩帝擺擺手止住他們欲出口的詢問：“到禦書房再說吧。”
    “可是國師與二相……”明流銀欲言又止。
    “朕正有事與國師及二相相商，皇後就留在這吧。”
    碧華向著二人微微笑笑：“我叫碧華。”見二人都好奇的看著自己，歪了歪頭，便踮起腳在清帝耳邊輕聲說著什麼。
    明流銀二人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驚訝，這個少年本就是天人之資，碧綠的眼眸像水晶一樣晶瑩，跟額間流水一般的墨綠發環交相輝映，整個人又放佛籠罩在淡淡的光暈裏，而他對清恩帝的親近之態更是讓二人驚訝。清恩帝雖不暴虐，但也並不易與，對皇子們也並不親近，這個少年竟然在清恩帝的耳邊私語，而陛下卻一臉的柔和。
    此二人正驚詫莫名，卻聽見清恩帝哈哈大笑起來，隻見他彈了下少年的額頭，說道：“碧華的感覺果然敏銳，這個皇後的確與昨晚的是同一人，卻不是封後大典上的那個。”
    聞言二人更加驚訝，沒料到清恩帝對少年竟如此信任，連這個也告訴他。
    碧華看到二人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會說出去的。”說罷，便抬頭看清恩帝的表情，卻見對方蔓延溫柔的看著自己，便放下心來。
    明流銀與莫倚鴻都是豁達之人，驚詫過後便恢複原狀，少年實在太過單純善良，看上去又纖細柔弱，若留在陛下身邊，不知是福是禍。
    清帝並不理會二人，隻牽著少年向禦書房行去，連坐攆都不曾。明流銀跟隨其後，見一路上驚起宮人內侍一片，微挑眉，心道：不知宮裏又要多出多少流言了。
    碧華跟著清恩帝行至禦書房內，便看到國師竹行與兩個中年人在內等候，見到他三人均怔住了，回神後的表情也各異。碧華昨日便對國師的感覺十分奇怪，說不上危險，卻覺得怪異，而兩相的表情看上去就有些古怪，他皺了皺眉，顯得不大適應。
    清恩帝見碧華皺眉，以為他有點怕人，便讓他到內殿裏看書，語氣溫柔。左右二相的表情愈發古怪了，國師竹行依舊白袍加身，白紗覆麵，神色淡然。
    碧華走進內殿便看到六排接近屋頂高的書架立在裏麵。每排都近十米長，碧華吐了吐舌頭：這都叫不多。不理會別的，他細細尋找史書，希望從裏麵找到關於靈氣的蛛絲馬跡。
    內殿與外殿的隔音效果極好，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碧華剛翻到一本編曆久遠的史書想要到小榻上去讀，卻忽然想到國師與左右二相應該碧玉蓮花的事而來，便走到內殿與外殿的隔間細聽他們說話。
    此時他們的對話仿佛進行了有一會兒了，他隻聽到清恩帝說道：“碧玉蓮花既然是神賜之物，又在封後大典落於朕之手，與護國神石一般放在皇宮聖殿庇護我東祈最合適不過，國師又為何要將它收於神殿呢？”語氣淡然，聽不出悲喜。
    “神殿乃最接近神的所在，神賜予東祈的聖物供奉在神殿，接受萬民的供奉，庇護天下才是最合適的，陛下既信仰創世神，便應該相信神殿。並不應該把聖物收於內宮。”國師竹行不卑不亢，語氣聽不出一絲起伏。
    清恩帝似乎也不惱：“若朕說聖蓮是神賜予朕的呢？”
    竹行頓了頓，仿佛沒料到清恩帝會這般明顯的說出來：“望陛下萬事為百姓考慮，賜予百姓福祉。”
    碧華這才明白：原來皇族似乎與神殿關係並不和睦，可是若淵是個好皇帝，為什麼要阻止碧玉蓮花進入神殿呢；若淵並不在意聖物，昨日對於碧玉蓮花還語帶嘲諷，現在這麼說定然有原因。
    這時清恩帝繼續說道：“左右二相又所為何事？朕聽聞各國使臣似乎都不在驛館，卿等可是又受累招待了？”
    “陛下聖明，”碧華想這應該是左右二相中的一位，“各國使臣的意思是，聖蓮既是神所賜下，而各國子民都是神的子民，希望歸國以後，可以另派使臣前來，祭拜聖蓮。”
    碧華微愣，暗歎：政治果然複雜，這意思是說神賜之物是屬於整個大陸的，說另派使臣前來拜祭，難道是不能明搶，隻能暗偷了？不過是朵碧玉蓮花，而且他們並不清楚其中的靈氣，若是他們知道了靈氣的作用，豈不是更加危險……想到這，碧華不禁為清恩帝擔心，更加堅定決心要查明靈氣與上古術法的關係，如果有可能，最好將若淵引上修真一途，即使不行，也要讓他能夠運用靈氣。
    “這可難辦了。”清恩帝不怒反倒顯得高興，“卿等以為如何是好呢？明尚呈今日還道朕的眾位兒子希望與京都學府的各子弟到聖殿拜祭聖蓮呢。”不待眾人回答，清帝突然說，“朕今日請各位前來是另有其事。碧華，出來！”
    碧華突然聽到自己名字有些驚訝，原來偷聽被發現了，他雖有點窘迫還是乖乖的走了出去。
    清恩帝把他拉到身邊，柔聲道：“不必緊張。”揉了揉他的頭發，對站著的四人說道，“眾卿均知朕有二位隱世的師傅，教養朕十數載，對朕恩重如山。碧華便是朕二位恩師的孩子，如今師傅們遊曆大陸去了，便將碧華托付給朕。算起來朕也算碧華的兄長，俗話說長兄如父，師傅們既將碧華托付給了朕，朕自然不能讓碧華給欺負了去，所以朕準備認碧華為弟弟，封他為玉親王，入皇族族譜，卿等以為如何？”
    “陛下！”左右二相大驚，東祈曆史上異姓封王的不是沒有，但碧華毫無功勳，而且直接封為親王，這也就算了，竟然還要認為弟弟入皇族族譜，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入了族譜，連皇子們見了也要喊一聲皇叔，這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個少年看上去神聖高貴，真如人一般，可是怎麼看都纖細柔弱，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明流銀也心中驚異非常，隻有國師不動聲色。
    眾人雖心思各異，但看著清恩帝看似詢問卻十分肯定的語氣，沒人敢說什麼。這位陛下幾乎不動怒，不笑的時候還好，笑起來的時候更加危險。在他這樣輕輕笑得著注視你的時候，誰也不敢反對什麼。
    清恩帝顯得更加開心：“既然卿等都同意，便由右相擬旨，告知天下，邀各國使臣前來。另外，碧華自幼隱世，可不入朝堂，不守皇族禮儀，百官無事不準打擾他，此事就交由左相了。至於行宮朝服就完全交由禮部吧。入族的祭天大典就要勞煩國師了。聖蓮之事，還請眾卿重新商議，如此，卿等便先退下吧。”
    碧華與其他人一樣驚訝卻不敢表露分毫，他雖然不知道這個封號有多高，今晨他雖聽清恩帝說不會讓他躲躲藏藏，卻也並不介意是否可以出現在人前。而現在，饒是自己也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封賞了，清恩帝既給了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又把他保護在朝堂之外，不受各方的利益牽扯。他心中既感動又覺得給清恩帝添了極大麻煩，而麵前的四人麵色各異，尤其是國師竹行，看似平靜，總給碧華一種奇怪的違和之感，而他的眼神，也帶著奇怪與探究，不似二相的驚訝。
    四人也覺得徒留下去無意義，便領旨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