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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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仍然記得無比清楚,那個悲傷的、絕望的故事。它是如此淒美,令我窒息,令我為之撼動。是我不由得想要用我這輩子全部的力氣,來留下它的一點點餘光,以挽留一段即將消失在空氣中的回憶。
“呀,是小桃畫的嗎,很漂亮嘛。”
“恩,是昨天晚上畫的,不過還是半成品呢,你看,這裏,還有這裏,都還沒處理好,明暗和空間的處理也隻是草草定了一下。”
“很漂亮的女孩子,是不是有什麼生活中的考據之類的,我是說有沒有這樣的一個人?”
是幽深的森林,鬱鬱蔥蔥,深深淺淺,那棵巨大的神木下,站著一個女孩子,穿著白色的飄裙,頭發長過了腳踝,一直垂到了地上那麼長。能夠尋到風的影蹤。很美的場景。
“麵包烤焦了!”
“啊,小桃你吃吧,我該上補習班了,王老師的課是不能遲到的!”
“那。。。”
“不吃了不吃了,快趕不上第一班車啦,我先走啦!”
我是桃矢,初中的最後一個暑假,我來到了表姐所在的小村莊避暑,順道靜靜心,也算是三年疲勞的調劑吧。表姐是應屆高三備考生,正在衝刺高考的緊張階段,她希望自己能考上國家重點大學,好好努力三年然後衝擊公費留學生。她每天乘早班車到鄰村的王教授家補習,王教授老家在鄰村的,雖然一般住在大學不過假期大部往山裏鑽,也是個“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之人。生活單調但是她很喜歡這種生活。
這個村子有個有趣的名字,舊村。村子不大,走幾回也就了了路,是個古風猶存,質樸而敦厚的村子。
有人敲門。
“哎,小桃呀!”
“劉大嬸,這麼早?”
“這不,快中元了,家裏打了點粿,給你們妹倆兒捎點兒;小桃吃冬瓜蔥油的不?”劉大嬸剪著短發,已經有點兒銀絲,她說著將裝了粿的簸箕放到桌上,抹了抹額發。
“吃,我頂愛這個的。劉嬸兒喝水?”說著我倒了七分滿的一杯水,放到劉大嬸放粿的桌子上。
“哎,那我放著啦,我還跑下一家,張媽王姨她們托我做了些,我給捎過去。”劉嬸兒是挺風火的一人,灌了大杯水,又忙走了。
粿還熱乎,是剛好的,黃色的粿皮裹了餡兒,芝麻的、綠豆的和花生的,還有我最喜歡的糖冬瓜豬油餡的。
我將粿擺到食櫃裏頭,順手拿了我一個最喜歡的豬油餡兒的。熱熱的正好吃,尤以剛出爐的最為美味。味道很正宗,糖冬瓜清甜好味,一點兒肥豬肉油而不膩,蔥油的加入使整個口味多了點兒鹹香,都裹在Q軟的粿皮裏頭。
涼了以後用油煎一下或者是蒸一下都很不錯。煎得焦黃是最受大眾歡迎的一種口味。不過我喜歡單蒸,我覺得蒸比煎要來得質樸。
不知不覺又是兩三個鍾頭了,表姐也補習回來了。
“哎,有粿的味道哦!讓我猜猜,是趙家阿姨送的?還是劉嬸?”
“是劉大嬸送的,說是中元用的。”
“哇,太棒了,劉嬸家的粿最好吃了!”表姐喜歡綠豆餡的,劉嬸多做了些。
“哎,早上沒遲到吧?”她正吃得不可開交呢,連加熱都省了,就這樣涼著就吃了,真受不了她。
“唔、喏,沒有,不過我是最晚的。哇啊,你不知道早上講的那些內容多無聊,真是,不說啦,吃粿是正經。”
“不留點過中元嗎,都吃了就沒得拜了。”
“多著呢,過會兒趙阿姨還得送來,”她正說,趙阿姨就來了,“你看,我不說嘛。”
“每年都給我送真是不好意思!”她還嚼著粿呢。
“什麼話,你爸媽還在的時候,我們什麼關係呀,還用客氣,這孩子,阿姨還等著你將來上大學,給我們村掙點光呢。”
“嘿嘿,那就謝謝趙阿姨啦,不進來坐坐喝杯茶再走呀?”
“不了,一會兒還得和你們趙叔到城裏去買點東西呢。”
“這麼忙呀?”
“過節嘛,忙點累點。”
“那就不送啦。”
“哎,進屋坐著吧,我這就回去了。”
“不送啦。”
客套了好一會兒,送走了趙家嬸嬸,表姐將趙家的粿放到食櫃的第二層。
“哎,小桃,早上也畫畫了?”
“沒有,今天沒什麼感覺。”
“你知道嗎?中元節是鬼節來的,這些都是祭鬼神的。”
“恩,稍微知道一點兒。”
“說起這個,就不得不說說我們村的一個故事了,哎,你聽沒聽別人說過,我們村百來年前還是廢墟來的,廢墟之前的故事?”
我搖了搖頭。
“我給你說,村子以前叫螺村,有戶人家姓莊,生了個女孩子,當時還有巫師的,一出生,巫師說這孩子,命帶不祥,得處理掉。
“那家人就傻了眼,你說生個孩子,女孩子就算了,還整點什麼不祥之氣,誰樂意呀。不過莊家好歹也有點兒地位的,並不把這話算回事兒,孩子照養著。
“你說玄不玄,這孩子養到一歲時,莊家布房的鋪子也不知怎的起了場大火,這一年裏也是磕磕碰碰沒少事兒,這下家裏坐不住了,村子裏也議論著這事,都說孩子真的帶了戾氣。
“又一年,又是大小事不斷,莊家家主最後耐不住村裏人數落,又找了巫師。
“巫師的說法如上回。
“她母親哭得不成樣子,父親站在一邊半天沒動。
“就問巫師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巫師說,實在忍不住,他倒是能想法子,做個法,再留些年月,可得年此往複,至多活到七歲,到了七歲,必須活生生溢死,而且莊家得走三十年背運,雖然不致於破產淪落,但起不來大勢,是被這個女孩子抑住了。巫師也是不忍心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走了。
“莊家家主哪裏肯,他怎麼肯自家家途走背運三十年來換這孩子區區五年壽命。可他是個軟心腸,孩子爸爸又是他親哥哥,最後耐不過,同了。
“村子裏流說這孩子受了詛咒,命帶不祥,是從地獄來的,愈演愈烈。小女孩成長的過程中,沒有朋友,沒有關愛,到處都是歧視與恐懼的目光。小朋友們不是朝她丟東西,罵她是‘髒東西’,就是見到她便逃了。
“五歲時,從外邊來了一位年輕的學者,約莫十來二十歲。在一次偶然遇見了小女孩。小女孩不愛笑,也沒有大起大落的心情,總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她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還什麼也不懂,可已經懂得了的是,大家都不喜歡她。
“然後學者常常去找小女孩,念書給她聽,教她寫字和彈琴。
“學者說,等小女孩長大了要帶她去看海,小女孩從來沒有看過海,連聽說過也沒有。
“兩年後,村子要將女孩子沉到水底,淹死。
“三年後,在裳闕村,有貌極動人的少女和青年同行,目的地是沿海一帶。
“學者潛到水底救了小女孩。
“又三個月,螺村的人找來了,硬生生分開了兩人。這三年裏,村子裏大小劫難不斷。
“村人要將女孩子燒死,也將男子問罪。村民們要男子親手燒死小女孩,否則連同男子一起燒死。可悲的是,男子真的親手燒死女孩子。故事到了這裏,也就完了。”
我停頓了很久,想不出說什麼好,“隻是故事罷了。”
“誰知道呢。”表姐古怪的接了句,然後慢慢地走上樓。
房子老舊,腳步輕時也免不了嘎吱聲,在這安靜有種“鳥鳴山更幽”之感。
我聽見木門輕輕闔上的聲音。
下午陽光好,我便愣愣地拿了那畫,在櫞廊立了畫板,有一筆沒一筆補著,一個下午下來,卻也是一幅畫差不多了。
今日狀態恍惚,實是不適作畫的。
卻也不知為何,腦中竟又閃過了那些斷斷續續的夢。
也許,這村子真有些莫名?
我這是在想什麼,難不成是腦子出了問題,竟也跟著發癡!果真是今日有些暈了腦袋,今晚還是早點休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