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愛係列短篇集 我們存在的不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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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柯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他依舊那般清高,有著上天恩賜的美貌與才華,即便是站在肮髒的房間裏,也猶如一朵無暇的白蓮,那種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貴不是他可以隨意摘取的,可命運就喜歡捉弄彼此,讓他遇到嚴柯,讓他載到嚴柯手裏,而嚴柯……
四年前——
“哎,我說嚴柯,大熱天的你呆在宿舍裏不嫌熱得慌啊。”好不容易睡著的嚴柯被舍友段洪一嗓門叫醒,他可是淩晨4點才睡的覺,斷斷續續的又聽到外麵新生軍訓的叫聲,好不容易安靜了,又給這小子給吵醒了。閆柯緊皺眉頭真想一拳頭揮死他丫的,翻了個身繼續睡。
“我說你還真叫不醒了。”說完就上前推了推他,一下子點燃了嚴柯心中的怒火,將毯子蓋在對方頭上不停地用手肘壓著他的脊背,直到對方不停喊著求饒,他才緩緩鬆開手。
“你至於嗎。”段洪委屈的推了推眼鏡。
“你才至於嗎,我可是淩晨4點才睡的,老兄,那個破新生訓練搞到我現在才能安心睡覺,你又來攪合,讓我好好補個眠,成不成。”說完嚴柯蓋上毛毯,倒頭就睡,可還不到一秒又被段洪給拉了起來。看著對方殺人的眼神,段洪抖了抖肩道:“這事真不要怪我,隻是今兒早上遇到劉導,說宣傳部來了個新生,要你這個部長去給他講解下具體事項。”
“關我屁事,宣傳部又不我一人的,那麼多積極分子,讓他們去做。”段洪自知勸不動他隻得獨自出門,下午嚴柯再次被新生訓練給吵得沒法睡,再加上肚子餓的亂叫,換了件T恤直奔食堂。
人是鐵飯是鋼,一噸不吃還真得餓得慌,酒足飯飽後嚴柯晃晃悠悠的來到宣傳部,正巧遇到劉導在說著什麼。他輕手輕腳的坐到最後麵,看見劉導身旁站著一個麵目清秀的男生,清澈的眼眸閃著光,白皙的皮膚仿佛可以透出水,這麼一個白麵書生氣的人難道就是上午段洪說的那個新生。劉導絮絮叨叨了一堆,才讓身旁的男生走上前。原來他叫祁旭,雖然長相清秀,但說起話來思路清晰,一點都不怯場,反而顯得相當大氣,他的眼神堅定的掃過每一個人,看向自己時,嚴柯微微愣了會,一瞬間胸口不知被什麼擊打了一下,眼神直直的看著對方,許久,許久。
祁旭一下子就成了宣傳部的紅人,那些女生成天黏在他身邊,隻要他提議什麼,一個個附和的跟什麼似的,嘰嘰喳喳的吵得人腦子都快炸了。但祁旭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不知道他是享受呢,還是懶得理。劉導倒是非常開心,在他的眼裏,自從有了祁旭,宣傳部終於活過來了,靠!原來他在的時候是死的啊。
“嚴柯,這個方案怎麼樣。”祁旭拿著一摞紙放在他麵前,眼裏沉靜的感覺不到任何變化,一個人就算再自信也不會到他這種地步吧。他突然覺得有些惱,站起身道:“你們認為可行就可行吧,沒必要來問我。”說完甩著胳膊走出宣傳部。他感覺到祁旭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想象他略微不甘的表情,心裏就覺得高興,他並不是個沒事找事的人,可就是看到祁旭有些不爽,那麼個清高白蓮花的姿態。
新生軍訓結束了,校方準備開一個文藝表演會,給剛入學的新生們洗洗塵,順便也慰勞下即將畢業的大四學長們。活動是前段時間祁旭製定的,每個人都神采奕奕的等待上台。在中間段的時候,因為其中幾個環節沒有效的溝通好,造成了重疊,這時候改節目已經晚了,臨時找人也沒那麼容易。還有兩個節目就要到了,後台因此急的一團糟,祁旭按著電話簿上的號碼一個個打,那是校才藝演員的名單,就他這個剛上任的新人,哪個人會搭理他,打了三四個都無功而返。
“你先別打了,把後麵的節目給提前,演員的事我來找。”嚴柯拿起電話撥了個熟悉的號碼,三言兩語後對方答應過來,不過條件是需要和他一起同台對唱。嚴柯實在沒辦法,隻得硬著頭皮上,在一聲熱烈的掌聲中,他們終於挺過了最危險的時候。
“下次還有這種事依舊可以找我,條件不變啊。”女子嬉笑著揮著手離開。
“謝……”祁旭剛要道謝,劉導就一口大嗓門的跑到他麵前,大力的誇讚他活動如何瞬間。嚴柯摸著脖子走出後台,他知道祁旭這次又在看他,但卻和上次有著微妙的不同。
嚴柯再次見到祁旭是在宣傳部的例行會議上,他變得比以前更沉穩了,舉止談吐充滿了貴族氣,這樣的人放在古代一定會是個皇親國戚,嚴柯一邊想著一邊給最新勾搭上的家夥發著短信。曖昧的文字在手指間流動,他比較喜歡這種感覺,遠離些現實,多些虛幻的飄渺,人生如果太過追求現實反而會被傷的很重,所有人敵不過命運。
升大三後,嚴柯漸漸的感覺到周圍人的變化,他們不再談論今天玩什麼,昨天看上哪個美女,更多的是以後準備去這家公司或者今天去那兒打工的話題。嚴柯一瞬間覺得自己離現實越來越遠,他甚至萌生了考研的衝動,在這個小型社會裏,也許他正是那個渴望保持現狀,拒絕長大的孩子。
他去宣傳部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就連祁旭被升為副部長的事還是別人告訴他的,劉導一直很喜歡他,並極力推薦他去競爭學生會長,他本人也有這個想法,所以很少來宣傳部,更多的是到處寫材料,遞資料,他們之間那一瞬間失去了交流的渠道,兩人邁向不同的方向。但他們真正背道而馳的是在大三下學期的一件事上。那天嚴柯實在閑得無聊就在校外上網,等他膩味了,時間也已經到深夜。幽黑的小道上一個人都沒有,隻聽到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可隨即腳步聲開始增多,嚴柯心中慌了下,加快了腳步,背後的腳步聲也跟著加快,三個人小跑的追上,把他堵在巷子裏,一臉壞笑的看著他。
“你就是嚴柯吧。”其中一個男子沉聲道。
“你們是什麼人。”嚴柯謹慎道。
對方一陣狂笑道:“你老爸欠我們錢跑了,這這筆賬可沒那麼容易就了清,既然他跑了,我們就找你,父債子償,你應該聽過這個詞吧,怎麼樣,是要還錢還是挨頓打呢。”
他雖然早知父親嗜好賭博,家裏能變賣的幾乎都變賣了,這些學費是離婚的母親提供的,雖然法律判給了父親撫養,可他一直都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從來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心情好了哼著小曲,心情不好了還會一頓打罵。這到好,現在又攤上這種事,高利貸可不是鬧著玩的,看著對方冷笑的表情,感覺到額頭不斷有冷汗滲出,他得跑,必須跑。
嚴柯下意識的衝向前方,他看到對方怒罵著從口袋裏掏出水果刀,明晃晃的刀片滑向他的手臂,刺痛讓他腳步不穩的撞到在地,他不停的用手揮開那些人的腳,腹部、背部不斷承受他們的重踢,直到遠處傳來哨子聲,他們才咒罵的跑開。疼痛一波波的衝向他的五髒六腑,雙手支撐這身子緩緩起身,卻被一個人拉住胳膊抗在脖子上,他回頭看了一眼,是祁旭,怎麼會是他,無數的問題在心中盤旋,猶如散不開的水墨畫,揪成一團。祁旭似乎在說著什麼,但他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視線逐漸模糊,黑暗迅速將他拉近深淵。
之後的幾天嚴柯一直躺在宿舍床上,舍友們聽說他遭了搶劫一個個熱情的幫忙,過了幾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好日子。時間緩緩流過,他再也沒有見到祁旭,前段時間聽說他升為學生會長,事情也越來越多,那當然,他已經成為學校的小領導,還有什麼閑工夫來管他。隻是那天為什麼他會出現在校外,他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不過也算了,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是能添塊肉呢,還是多個胳膊。嚴柯繼續過著自己的逍遙日子,漸漸的也和校外的一些不良分子勾搭在一起,成天很少來上課,劉導不知找他談了幾次,嚴柯明白,他已經回不到以前了,自從躲避高利貸之後,他的生活就變得一團亂,他天天不是打工,就是和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逛迪廳,渾渾噩噩的一直到大四。
劉導早就撤了他宣傳部長的職位,他也樂得清閑,這次校內活動是由學生會主導,活動做的很完美,祁旭再次得到校領導的大力表揚,他已經相當成功,不會再犯第一次那種傻事了,再也不用他多說什麼了。
“嚴柯?你要去哪兒。”
“回宿舍躺會,困得慌。”
嚴柯揉著頭發走向宿舍,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清秀高貴,而他卻肮髒不堪,人果然是有等級的劃分的,像他這種再也不可能變成他那種風光的存在。
大四很快就完了,畢了業,嚴柯去了常光顧的酒吧坐了一名調酒師,他雖然有點混吃等死的性格,但對於調酒和擺弄那些罐子可是相當的一流,所以老板才會二話不說的讓他來這。酒吧才是真正肮髒的地方,這裏什麼人渣都有。
“嚴柯,來杯酒。”
“這就來。”
“嚴柯,你在這裏坐了幾年了?”男子接過酒杯道。
“兩年了吧。”
“有沒有想過到別的地方闖一闖,男人嗎,誰不想創就一番事業,待這酒館裏,一輩子也不可能出的去。”男子微微晃動酒杯,冰塊不斷敲打著玻璃。
“已經不想了。”
“難道對生活失去希望了?”男子輕笑道。
“也許吧。”如果說衝勁,他嚴柯怎麼可能會沒有,他一直想創就一番事業離開父親,一直想遠離這種墮落的生活,可人生從來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是什麼人,就該過什麼生活,越向往高處反而摔得越重。
“那麼,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聯係我,這是我的名片,我先走了。”男子丟下名片,離開吧台。嚴柯看著白色的名片發了半天呆,腦中不停閃出祁旭的臉,他一定是沒救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總會不知不覺間想起他,那個連話都沒說過幾次的人,現在一定已經站在高處,那個他再也夠不到的地方了吧。嚴柯輕笑著將名片隨手扔進了垃圾桶,他已經不想在奢望什麼了,這裏挺好,很適合他,很適合他這種人。
“老板,我先走了。”
回家的路狹小而髒亂,為了躲避高利貸的追捕,他一直都過著東搬西跑的生活,很多話他不說出來並不是無所謂,而是就算說出來,也不會得到什麼,這個世界最不值錢的就是同情。他嚴柯不需要,什麼日子都熬過來了,他不相信能過不下去。快走到門口,看到台階上站著個人,下意識以為追債的人找到他了,直到月光穿過雲彩,灑滿地麵,一片銀白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猶如一層白紗,嚴柯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緩緩走進,直直的看著他,許久都沒有說話。
不知是誰先開口亦或是誰也沒有開口,嚴柯就這麼開著門讓他進來,髒亂的房子裏隻有一個房間,一個衛生間,這對嚴柯來說已經很好了,他挪開衣服,讓他坐在椅子上,可祁旭並沒有動,他隻得苦笑著獨自倒了杯水喝了起來。
“怎麼不說話,大少爺是想感歎呢,還是同情呢。”嚴柯放下杯子冷笑著。
祁旭依舊什麼話都沒說,他的表情從來都是這麼淡定自諾,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可以非常坦然的麵對,嚴柯有些生氣,他不客氣的坐在凳子上,翹著腿。
“你丫的是來這裏看我的房間嗎,一聲不吭的站在那兒,要說什麼就快說,不說就離開,我困了。”嚴柯很不客氣道,可即便這樣對方仍舊一言不發,他火了,猛地站起身拉住他的領子瞪向他。他依舊是深邃的眸子,白皙的皮膚,紅潤的唇瓣,他冷哼一聲傾身吻上他的唇,帶著霸道和征服,不斷撕磨,時不時用力咬著,感覺到嘴裏的血腥味,才看到他的唇瓣已被自己咬破。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樣都不說話,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還是來鄙視我的。你現在高貴了,出息了,穿著名牌西裝,身邊應該也不缺女人吧。”嚴柯故意譏諷他,可心裏依舊像堵了塊石頭一樣難受。
“如果你這樣說能舒服的話。”祁旭緩緩開口,清麗的聲音,似乎昨日還曾聽過。
“你丫終於肯說話了啊,你是不是專門來找罵的啊!”嚴柯很不客氣的大吼著,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麼爆發過了,他的想法和心情一直藏在心裏,他知道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全數發泄出來,可沒想到對象會是他。心裏火一樣的痛,他最不想被看到的人就是他,可現在,所有的不堪,所有的墮落都悉數表現在他麵前,他現在還有什麼可掩飾的。
“你來找我做什麼。”嚴柯虛脫的坐在凳子上。
“我這次來,是想放了彼此。”祁旭的話帶著一種他從沒聽過的沉痛。
“什麼……意思?”嚴柯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抬頭看向他。
“這麼多年了,我本以為我可以忘了你,你是這麼一個不學上進的人,玩樂,遊戲人間,我一直在心裏貶低你,咒罵你。可越是這樣,我的心更是偏向你。我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自從上次我看到你被一群人圍毆的時候,我的心情是什麼你知道嗎!我對自己說在我還沒有搞清這種奇怪的心情時,你絕對不可以死,絕對不允許。”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帶著憂傷和痛苦。
“可是在我明白過來後,事事情已經不再像從前那麼簡單,你變得愈加墮落,就像看透了這個世界的黑暗一樣,那時候我就在想,即便我明白了,但我們畢竟不在一個世界裏。”他的話像利刃一樣一刀刀得戳進嚴柯的心裏,他又何嚐不是這樣想的,不同的世界,天差地別,他們已經再也沒有交點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那你還來我這做什麼,不會是像什麼小說中那樣想留一夜溫存吧。”嚴柯苦笑的拿出香煙,緩緩點上。
“我說過我是來這裏就是為了放了彼此的,在我知道對你的感情後,為了抹殺掉,我試過很多方法,也同樣做過那種事,隻是最後都沒有成功而已。”聽到他的話,嚴柯皺著眉頭,手指緊緊握拳。
“現在你懂我意思了嗎。”嚴柯抬頭看著他,依舊是那般清澈如水,是啊,他們纏著對方很長時間了,是時候該放手了。這也是唯一他放不開的夢,猶如高嶺之花,無法觸碰。可如今卻像曇花一現,隻為一次的美麗,一次的擁有,即便凋謝也散發著高貴的氣質,出淤泥而不染的優雅。
第二天一早,髒亂的房間依舊髒亂,嚴柯拿出口袋裏最後一支煙,緩緩點上,仰躺著將手高高舉起,看著煙絲緩慢燃燒,仿佛燒著他最後的願望,當這支煙燒到頭,也是他重新上路的時候了。
人生的道路一旦選擇,就再也無法回頭了,命運早就把他們安排在了不同的世界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