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躍還沒來得及反對，手腕就被北傲宇一把抓住，隻聽他惡狠狠的說道：“難道你還想反對嗎？不想知道舟山是為什麼死的了麼？”
    龍躍愕然。北傲宇可真會捏人三寸，師父的死因才是他留在北傲宇身邊的真正原因。“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什麼讓我來當這個暗衛，但是，我一定回查出真正的凶手。即便是你，我也不會手軟。這樣，你還讓我留在你身邊？”
    北傲宇冷冷一笑，“我終將讓你死心塌地為我效力。”
    小寶剛剛去房子裏“處理”被迷暈的那群盜匪，等回來的時候眼前一愣，就看見龍躍正捂著肩膀，眼神複雜的盯著皇上。那神情，像是要極力擺脫枷鎖的小狗，委屈，不甘，隱忍，憤怒。
    北傲宇說的擲地有聲，風中夾雜著語氣的僵硬：“舟山的一輩子，就是你的一輩子。既然逃不掉，好自為之。”
    龍躍忍不住撲向北傲宇，撕扯著他的衣服。他可知道一個活人在眼前變得冰冷的痛苦？這個人還是你最親的人？皇帝怎麼了？都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是，誰規定他和師父的人生，就非要折在這個人手裏？
    師父的人生，怎麼是北傲宇輕輕一句話就概括掉的！什麼舟山一輩子，就是他的一輩子。師父那渺渺小小，在他看來輕如螻蟻的一輩子，可是他龍躍快樂的依靠！
    龍躍忘記自己還會武功，隻是本能的踢打北傲宇，“我們欠你什麼！我們欠你什麼！”
    小寶趕緊上前，想要拉開那糾纏在一起的兩人。“龍躍，別打了。你放肆！”
    “皇……公子，你快閃開些。龍躍，你怎麼可以抓皇……公子的臉？”
    一個盡情踢打，一個不躲不閃。小寶勸勸這個，拉拉那個，可是沒個人聽他的！這幸虧不是在皇宮，如果是那樣的話，龍躍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等龍躍朝他的頭發下手的時候，北傲宇忍不住了。嗬斥道：“為了一個舟山，竟讓你麵子都不要了。堂堂一個暗衛，什麼時候變成個潑婦般！”
    龍躍怔了下，抬起臉來，北傲宇這才發現龍躍臉上已經淚痕斑斑。“你知道我所有的弱點，你知道在打不過我的時候拿師父來分散我的注意力，你知道拿師父來威脅我給你賣命。”
    北傲宇心中一痛，他也不想這樣。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一直是我欽定的暗衛。一直都是，從小就是。”可是，誰想到，你會對朝夕相處的師父產生感情？如果能預知未來，那他真希望從小陪著龍躍的，是自己。
    “我答應了麼？我什麼時候答應了？你說，你說啊？明明是師父撿到我，養我的”，龍躍抹掉眼中的淚水，一臉不相信。鬼才會相信北傲宇的話。
    “舟山如果沒有我的命令，絕不會去收養你”。
    “你胡說！”龍躍生氣了，“如果是真的，師父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北傲宇心中苦笑。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記得當時自己告訴舟山，一定要讓那孩子過得快樂，不要像自己一樣，為權勢，為陰謀耗盡心機，他想得到一個簡單的暗衛，一個忠心的好朋友。結果，那孩子果然淳樸，快樂，上至皇族，下至販夫走卒，一概尊卑同視，隻有自己這個皇帝不入他的眼。
    臉上的麵具都被淚水浸濕。龍躍索性拿下臉上那心愛的麵具，露出左側臉龐上那刺眼的刺青，在淚水的衝刷下更加清晰。原本想默默跟著北傲宇，虛與委蛇，好好查清楚師父死因，現在卻是忍不住了，他一定要問清楚，因為他一點都不能和眼前這人共處下去了！
    “你怎麼不說話？心虛了吧？”他指著北傲宇指責道。
    北傲宇將指著自己的手指甩到一邊，冷笑道：“心虛？我會嗎？我沒必要對你說謊。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是，我不會不明不白的讓人去收養你。既然我讓舟山造就一個你，你就應該為我效命。”
    “我半點都不會相信”，龍躍咬牙。他不稀罕北傲宇收養他，在他二十年的時間裏，陪伴他的隻有舟山。
    “你忘記剛剛走火入魔的事情了嗎？”小寶在旁邊提醒道。剛才皇帝還親自為他療傷，明明他隻是走開一小會功夫，這兩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水火不容？
    龍躍暗暗活動了下被蜂針打中的右肩，趁北傲宇不注意，一個拳頭襲上北傲宇的臉頰！
    “你！”北傲宇沒想到龍躍竟然偷襲。看著龍躍受傷的肩膀，這一下竟是用上了十分力氣。“不想要你的肩膀就直說，何必這樣費力！”再來一下的話，龍躍那肩膀就算廢了。
    “要你管！”龍躍一邊說一邊轉身。竟是飛快地跑遠了。
    “公子？”小寶擔心的盯著北傲宇，他就說麼，半路暗衛就是靠不住，任務一點還沒沾邊呢，他就跑了，這還不說，萬一給他們泄露行蹤怎麼辦？
    北傲宇盯著龍躍的背影，摸了下被打中的臉頰，嘴裏湧上一陣血腥。“嘩——”一口，竟是一大灘血液！
    這可嚇壞了小寶，他趕緊扶住北傲宇身體，聲裏帶著哭腔：“怎麼了這是？”
    北傲宇搖搖手，臉上這下是真的沒了血色，“扶我到屋裏”，給龍躍逆行筋脈就耗盡他大半精力，接著又是蜂針陣，又是龍躍的拳頭，饒是再強壯的人也撐不住，更不用說龍躍那些傷人的話了。
    可是，這就是龍躍。遠遠看著如此可愛，等相處後，才知道他是隻多麼難伺候的刺蝟。
    龍躍一邊跑，一邊難過。北傲宇說的話，一點一點像是沙子般落進心裏，皇帝為什麼對他一個小小百姓說謊呢？摸著臉上那討厭的刺青，龍躍心想，他都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處罰我簡直易如反掌。可是，如果說的是真的，那——
    師父，對自己可是真心的？龍躍點了下頭，師父對自己好，天地可鑒！
    可是——
    師父還是死了。死在自己懷裏，說著北傲宇的名字……這才是讓自己憤怒的真正原因吧？
    在師父心裏，自己和皇帝，究竟哪一個重要？如果是皇帝，那皇帝為什麼要殺了他？難道說，師父會為皇帝甘心死去嗎？
    望著西邊的月，星疏夜朗，在這無邊的黑暗裏，龍躍感覺越來越孤單。索性找個地勢稍低的地方，和衣而臥。師父，夢中相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