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宋祖儒攤開雙手作了一個誇張的動作，但並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他朝著吳誌向眨了一下眼睛，然後雙手有些緊張地攪在一起。“事情是，”他說，“外麵有些涼了，我想······”
     “你不是自己帶了帳篷嗎？”
     “可毛毯可能放在我朋友的車上了。可能是的······”
     “可能？”
     “當然是可能，如果我準確地記得路程，我又怎麼可能迷路到這裏呢？當然也不會遇到像你這樣的老實人。”他咧嘴笑著，露出像狼牙一樣鋒利雪白的牙齒，墨鏡在木屋燈光照射下，閃閃地放著寒光。“我猜最有可能是在半路上丟了，或許就在我摩托車衝下山坡的那段時間內。”
     “聽著，你的毛毯說不定就放在你的車上，有可能夾在帳篷裏。或者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掉在離這兒不遠的山坡處兒了。”
     “你說的有道理，臨行之前我還認真檢查過裝備的。你或許不知道，其實我這個人做事蠻仔細的。”
     “所以，你不想回去找你的毛毯了？”
     “那該死的毛毯肯定是落在摩托車摔倒的那棵樹那兒了，你知道現在天很黑······”
     “你剛才說是山坡。”
     “山坡，哦，是山坡。管它什麼吧，反正是些令人討厭的東西，摩托車是撞上了山坡下的那棵樹上了，你知道嗎？毛毯肯定是落在那裏了。老天爺，這個可怕的夜晚我可怎麼過。”
     “聽起來是夠倒黴的。”
     “你不會告訴我，‘嘿，哥們。那裏夜裏常有獵人或狡猾的野狼出現，所以你的毛毯別指望拿回來了’是嗎？換句話說，你也曾發生過這樣的糗事，比如說在那裏丟過錢包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獵人隻出現在野兔出沒的地方。至於野狼，我想它還沒有可愛到與人類結伴出現的地步。”
     宋祖儒仰頭大笑，笑聲有些幹，有些刺耳。吳誌向也微笑著，心裏卻暗暗盤算這個年輕人對自己話的反應是否有些過於誇張了。
     “好吧，哥們兒。”宋祖儒停止了笑聲，說，“我猜你已經知道我接下來將要做什麼。”
     “問我借一條毛毯？”
     “你真是個聰明而老實的農民伯伯，和呂伯奢一樣豪爽。”
     “你在說《三國演義》裏那個老頭兒？但願你不是曹操，你說呢？”
     “······你，你叫什麼來著？吳······吳誌向，是嗎？”
     “《三國演義》裏這樣寫，呂伯奢和曹操的父親是世交，曹操落難後呂伯奢好心收留他，卻被他殺了全家。我記得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那麼現在我是呂伯奢的話，你又是誰呢？”
     “怎麼說呢，我總不會是曹操吧？”宋祖儒又大笑起來，但這一次沒有先前那麼刺耳。“說真的，無論如何，你要借我條毛毯，隻有那樣的話，我才不會感冒，我的這次露營經曆也不會成為我最想忘記的一段記憶。並且，我明天一旦回家的話，我會馬上寄兩百塊錢向你表示感謝。”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宋祖儒同學？”
     “當然不是，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身份證號碼、校園卡號碼以及QQ號碼——喔，對不起，你知道QQ是什麼嗎，吳叔叔？”
     “你的意思是我隻配作一個曬網大魚而不是一個上網聊天的老漁農？”吳誌向有些生氣的將炕上的一條毛毯連同手中的手電塞給麵前這個惹人討厭的年輕人，他似乎在故意激怒自己。
     “哈，沒想到你還這麼敏感，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你並不老，嗯也不怎麼土，你有四十歲嗎？”
     “比這還要大上五歲。”
     “但你看起來就像是四十歲，真是老當益壯。”
     “老當益壯？我真的看上去那麼老了嗎？我都吃驚你在大學是怎麼學語文的，這麼不會說話。哪怕是你說我‘壯得像頭犛牛’也比這詞好聽多了！”
     “好吧，你‘壯得像頭犛牛’，不錯，你看上去的確是這樣。你的胳膊那麼粗壯，像一個水管工。——哦，吳叔叔，你知道我不讀語文多少年了。我的意思是······”宋祖儒幾乎是被吳誌向推著走到門口，他對著門外的黑暗大叫一聲，“給我勇氣吧！”
     那個可惡的年輕人終於走了，吳誌向狠狠的甩上門。他必須盡快做完自己的事情了，實際上他在思考著自己是否要安安靜靜的睡上一覺，畢竟這一天裏他實在是累得要死。好吧，就在他打點完一切，準備匆匆睡上幾個小時以卸去滿身疲勞的時候，那該死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