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回到到醫院的時候，那些記者都已經散了，楚良尋和羅錦南站在林歌的病床邊，而林歌滿臉蒼白，他的臉上寫滿了絕望、茫然、無措，像個孩子一樣令我心碎。他是知道了什麼嗎？我這樣猜測著，驚疑不定望向楚良尋，他看向我，眼神裏流露出疼痛欲裂的心傷。我知道我們最害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林歌本來內心就很脆弱，現在遭到這樣的事情，真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這時候，羅錦南的手機響了，他隨意地走出病房去接電話，我坐到林歌的病床邊，不知道該說什麼。盛夏的陽光濃烈而熾熱，照得病房裏都是躁動的氛圍。林歌的嘴唇微微顫抖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誰都不知道。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或許是不知道說什麼，或許是無法說什麼，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我有事，走了。”羅錦南探身進來，說了一句，然後看了林歌一眼，頓了頓，說：“我讓淡衣派人守在這裏。”我看到他的眼，溫和純良，看上去一如當初。我真懷疑是我看錯了，我不知道是羅錦南錯了，還是我錯了。
    “嗯。”楚良尋悶悶地答了一句，我沒吭聲，也沒回頭看他。忽然之間，感覺到羅錦南的落寞，沒來由地心疼。
    羅錦南走後不久，就有人前來拜訪，竟然是花玉，我怎麼也想不到她會來。她知道了一切吧，像她那樣的人，當然什麼都會知道了，但是她是來看林歌的嗎？但是她不是跟林歌沒什麼交情嗎？當初就算是跟蹤林歌不讓他走丟，也是因為林晨璟和羅錦南的要求。
    “般若，你要是現在有時間，能不能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看得出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遲疑，好像還在猶豫。我也遲疑了：“現在麼？”我想留在這裏陪林歌，可是看花玉的樣子一臉的正經，一時有些左右為難。
    “嗯，就是現在，過了今天，我就要走了。”花玉有點急切地說，她畫著精致的妝容，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是如此大方得體。
    “你要走？去哪裏，為什麼要離開這裏？”我有點不明所以。花玉不是在這裏混得不錯嗎，人脈也很廣，林晨璟和羅錦南看上去都跟關係不錯。為什麼忽然就要離開呢？
    花玉皺了皺眉：“你現在有時間麼，我們出去說吧。”然後她看了看病床上依舊目光呆滯的林歌，還有站在一旁似乎並沒有聽到我們在說什麼的楚良尋。
    我點點頭：“嗯，那出去吧。楚良尋，你看著點林歌啊。”我對楚良尋叮囑道，楚良尋點點頭：“你小心一點。”現在每次我要出門，他都會叮囑我小心一點，或許是林歌的事情給了我們太大的打擊，對於車，都有了些許敬畏和憎恨。我也默默地點點頭。
    花玉沒有帶我到伯爵酒吧，而是到了一間陌生的咖啡廳，她給我們一人要了一杯咖啡，然後輕輕搖著勺子，她皺了皺眉，然後說：“你覺得林歌的事情是誰幹的？”
    “誰幹的……警察不是說，是意外嗎……肇事者賠了錢，但是沒有來看過林歌，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肇事者是長的什麼樣。”我很震驚地問。
    花玉淡淡地說：“把人都撞殘廢了，還能賠了錢就了事，連見都不必見你們，你覺得這是誰都能有的權利？”
    “你的意思是他的勢力很大？”我的眼裏噴出了怒火，我沒想到這起車禍竟然還有這些幕後陰謀。考慮到林歌的情緒不穩定，我們都沒有細想關於這起車禍的肇事者。
    花玉說：“嗯。”
    “是誰！”我立刻問。
    “你說呢，能有那麼大的勢力，並且想置林歌於死地的人，是誰呢？”花玉好像對那個人頗為忌憚。我卻忽然陷入了深思，我們在迪定跟誰都無冤無仇，還有誰想害我們。除了羅錦南，是林氏集團的死對頭……等等，林氏集團……
    “難道你說，是林氏！”我眼裏的怒火悄然熄滅，卻是麵如死灰，害怕聽到那個我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花玉頓了幾秒，沉重地點點頭：“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讓你知道了，我也在這裏呆不下去了，我馬上就會離開這裏。”
    “林氏集團……是林晨璟麼……”我忍不住全身一陣嚴寒：“是他麼，是他要殺林歌嗎！你說。”我不敢相信地說著，心裏不斷地默念著“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的，不會是林晨璟，不可能是林晨璟。
    “……”花玉沉默了，“羅少是我朋友，他是羅家唯一的繼承人，林氏集團沒法對他動手，也就隻能從他身邊的人下手。是不是林晨璟，我不清楚。我知道你跟他很有些交情，無論是選擇相信他還是怎麼樣，都隻能靠你自己了。我隻能提醒你，羅少無論做什麼，肯定都是為了你們好的。在他心裏，你們一直很重要，哪怕做出什麼傷害你們的事，也是為了保護你們。話隻能說到這裏了，我說過我是把你當做朋友的，所以才會告訴你這些，我要離開了，以後沒的見麵了，就這樣說再見吧。你要萬事小心。”
    “林晨璟……”我如遭雷劈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很嚇人，是林氏集團做的。可是花玉的話能相信麼，她不過跟我幾麵之緣，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的心亂成一團，知道花玉走了，也依然呆呆地坐在那裏。我忘記了問她要去哪裏，也忘記要做什麼。隻是很煩，很煩。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該怎麼做？
    等我無力地回到家，才發現沉逸在家裏等我，而且看樣子等了有一段時間了，我勉強笑笑，問：“沉逸，你怎麼來了？等很久了吧，我……”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幹涸的眼，那一雙原本顧盼生輝的眼，此刻卻是林歌那樣的絕望，如出一轍的灰暗，那樣一雙無望的眼，竟然比當初羅錦南離開還要疼。
    “你怎麼了？你怎麼了？沉逸。”我連忙奔過去扶起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們進去再說。”
    沉逸乖乖地跟我回家，我注意到她幾乎站都站不穩了：“你到底怎麼了，說啊。”
    “我……”她定定地看著我，好像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又是憤怒，又是失望，又是難過，那雙眼忽然變得複雜非常。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流露出這樣的表情。老實說，我們很久沒見麵了，這些日子，沉逸過得好不好，她和羅錦南怎麼樣，我都不知道。難道說，她知道羅錦南和那個女人的事情？想到這裏，我滿臉複雜地問：“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都會支持你的，沉逸。”
    沉逸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她猛地抬頭來看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我……”我咽了咽口水，艱難地說：“你先說吧，我想，我知道你應該也知道了吧。看你這個表情。”
    沉逸的眼又灰暗了下去：“他要跟我分手。”
    “羅錦南真的……這樣做了……”我愣愣地說著。
    “他說厭倦了我，他說愛上了別人，甚至說，從來沒有愛過我，隻是把我當做玩偶……你知道嗎，聽到他的這些話，我的心都碎了。”沉逸忽然哭了起來，她的眼裏盛滿了淚水，一點點滑落，沾濕了那張風華絕代的臉：“這些日子，他把我丟在那裏，很少去找我，就算去看我，也是一下子就匆匆離開，隻是為了折磨我，隻是為了告訴我是真的不愛我，所以讓我到那裏去，被羞辱……”
    “這樣嗎……”我冷冷地說，我的腦海裏忽然竄出很多東西，那天晚上羅錦南跟那個女人的身影，他在電話裏快速地說“我馬上就來”的聲音，還有就在不久前，花玉對我說“無論他做什麼都是為了保護你們”……亂七八糟的影像和聲音混在一起，越來越頭疼，越來越難受，也越來越寒冷。
    “對不起，沉逸。”我握著沉逸的手說：“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久，他卻是這樣一個人。對不起，讓你這樣難過。那就是我所謂的，比親哥哥還親的人。”
    沉逸搖搖頭：“不管你們的事。是我不好，才會愛上他……但是……”
    “離開他吧，還有比他更好的人，他不值得，你那麼為他……”我輕輕的說，注意到沉逸灰暗的眼，她不住地淚流，忽然捂著臉哽咽道：“你知道我多愛他。就算苦苦等了兩年，可是隻要他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就開心了，你知道嗎，我好愛好愛他，隻要能看看他，我就滿心歡喜，隻要聽到他說話，為他做什麼我也願意……是不是真的是我得不到他的愛……”
    “離開他啊！離開他！”我忽然吼道，這是我第一次對沉逸大聲說話，也許是長久以來的壓抑在此刻爆發：“離開那個混蛋啊，既然他不愛，你就找更好的！為什麼要賴在他的身邊，為什麼！全世界不是隻有他一個人，為什麼不愛別人！”
    可是這一刻，沉逸的眼神這樣堅定：“我不會離開他的，就算他要趕我走。我……有了他的孩子。”
    字字千鈞，句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