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林晨璟的時候跟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一樣，都是他冷冷的看著我，而我有點惶恐不安地問：“你怎麼又出現了，我以為你消失了呢。”其實我的惶恐不安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臉上冷冷的表情，因為他很少在我麵前表現出這樣的表情，真的是很少，少到幾乎沒有。
    “我又出現了，不好嗎？”林晨璟反問道，犀利漆黑的眼眸裏射出冰冷的銳利。這和他今天的穿著有點不搭調，因為他穿了一件淡黃色的T恤，溫暖的顏色。
    “一般般。”我也淡淡地說道。然後就準備繞過他去教室，反正看他這樣子也不大想搭理我似的，我也沒想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幾個月了，我和他有什麼恩怨都忘記了，就這麼淡淡的，挺合適。
    林晨璟又攔住了我，深深凝望著我：“你就那麼急著走？”
    “廢話，我要去上課，你以為都跟你們這些大少爺一樣閑適啊。”我冷嘲熱諷著說。
    林晨璟危險地皺起了眉：“放學到天台找我。”林晨璟隻要一皺眉，就沒什麼好事。
    “……”我嘴上不說話，心裏卻嘀咕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啊，林家大少爺就可以跟我那麼拽了？你叫我去我就去？我明著不能跟你對著幹，不赴你的約總可以吧。既然打定了主意，那麼就這麼辦吧。
    不過林晨璟這個家夥好像總能看穿我的心思，他很直截了當地打破了我的決定：“也許我有興趣告訴你點對你有價值的東西，來不來隨便你。”不是威脅就是誘惑，林晨璟對付我總有他的一套。但是沒辦法，我確實想從他那裏知道點東西。於是我對著天空發了兩秒呆：“哦，知道了，我去上課了。”
    林晨璟這個人，是個真正的危險份子，我記得沉逸這麼跟我說起過，不過我一直也沒在意。他可以隨便剁去別人的手指，也可以隨意奪走人的性命，對於他來說，這個社會的弱肉強食一定比我們感受地更為深刻。我不能完全理解他，也不至於完全不理解他，我對林晨璟一向抱以觀望的態度，跟他做朋友的難度毫不亞於跟羅錦南交朋友。
    學校的天台好像除了我和林晨璟之外根本就沒人來，我聽說是林晨璟安排的，誰要是上了天台就會後果很嚴重，可見林晨璟這個家夥是多麼的霸道。不過這樣也好，想想，如果天台上也跟菜市場一樣熙熙攘攘擠滿了人，那多沒意思啊。對於我可以進入天台的特權，給我帶來的麻煩就是像當初初中時候一樣，被全校同學認定為林晨璟的女朋友，當然更離譜一點的說法是“被林晨璟玩玩的女人，小高中生怎麼能成為林晨璟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應該是名流貴族、千金小姐才對。”這些東西我早就學會無視了。
    天台上風很大，很涼爽，尤其是傍晚的時候，夕陽照在整個學校上，籠罩起溫暖的溫度，操場上螞蟻那麼小的人跑來跑去。在天台上坐一坐，心情都好了許多。我和林晨璟這一次爬上了天台上一個方台，方台有兩個球桌那麼大，但是相當的高，將近兩米，我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張廢棄的桌子才能爬上去。這個方台可比坐在欄杆上安全多了，我心情更是大好：“林晨璟呀，你怎麼跑了那麼久，難道是出國旅行了？”
    “怎麼，心情好了？”林晨璟瞥了我一眼，很淡定地問，為什麼他總能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
    “是呀是呀。在這裏真是涼快呀，不過高三的學生還有我那麼閑適的，也確實不多了。”我自嘲地說。
    林晨璟凝視著我的眼睛，忽然問：“怎麼有那麼重的黑眼圈？沒睡覺？”
    “失眠！”我翻了個白眼：“你們這些睡眠正常的人是永遠理解不了我們高三學生被學業逼迫地睡不著覺的痛苦的。”
    “不會吧，你不是成績很好嗎？”林晨璟說道。
    “好有什麼用，你不知道高三有多少學習瘋子，今天你稍微鬆懈一下下，就會有無數的人超過你。”我疲憊地說：“對了，你說要告訴我……”
    “你就不能除了想從我這裏知道些什麼，還能跟我談點別的，不然我會感覺你在利用我。”林晨璟翻了個白眼。
    “憑什麼呀，我跟你還有別的可以談？我和你又不是一個檔次的，你是不用上學的大少爺，我是必須天天啃書的高三白癡，你是高高在上的林家少爺，我是沒見識的學生黨，你說我還能跟你談什麼啊？難道我還能跟你討論下剁別人的手指有什麼感受？”我更歡快地翻了一個白眼，把我對他的鄙視全部捎了回去。
    林晨璟不說話了。我發覺林晨璟和楚良尋有的地方還真是很像，比如長相，比如性格，沉默都那麼相似。隻不過由於兩個人的成長環境不同，楚良尋更加溫和，待人誠懇，而林晨璟內心則頗有些陰狠毒辣，行事雷厲風行。兄弟就是兄弟，不管怎麼說都是親兄弟。我對林氏和羅家沒什麼好感是因為他們的世界離我們太遙遠，事實上，他們兩個家族都沒得罪我，林晨璟對我一向還不錯。
    “想什麼呢？”林晨璟的聲音忽然響起。
    “沒有什麼……”我眨眨眼：“你到底給不給我說了，不說我回去繼續寫作業了。你知道我現在忙到什麼程度嗎，我洗澡都是光速呢。”
    “我們熟到要討論洗澡的問題了嗎？看不出來幾個月沒見，你變得尺度更大了呀。”林晨璟壞笑著問。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我無奈地說道，又印證了前麵我的觀點，男人都一德行。
    “我不是一直很正經嗎？好吧，你到底要知道些什麼呢？我知道羅錦南回來了喲，看來這兩年他離開有不少收獲。”林晨璟雙臂撐在方台上，抬頭看著天，露出一個微笑。
    “你是不是知道他去了哪裏，去做什麼？其實我想問的，還差不多就是這個。”我迅速接道。
    林晨璟看也不看我，還是盯著天上的白雲，好像白雲都比我有看頭：“為什麼你每次想找我都是要問有關他們的事情呢，不是羅錦南，就是楚良尋，有時候還問問林歌，你就不問問別的，不能找我有別的事情？”
    “不能，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我快速回答道。
    “那我還真的不想告訴你了。我又不是江湖百曉生，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見識羅錦南，再說了，羅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想探聽那麼多，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林晨璟說著，坐起來攤開手表示無能為力。
    我一時氣結：“你這個騙子！”林晨璟這個無恥的騙子，每次都說要告訴我什麼什麼，可是每次都是騙人。我憤怒地站起來後退幾步瞪了瞪林晨璟就要跑，卻忘記我們現在是在方台上，而且這個方台還不是一般的高，身後林晨璟焦急的聲音傳來：“許般若，別！”我腦子沒轉過來，腳下已經跨了出去，我不知道林晨璟怎麼飛撲過來攬住我的腰，隻知道一聲沉重的悶哼從身下傳來，林晨璟墊在我下麵，重重摔在天台粗糙的水泥板上，隔著淡黃色的T恤，血絲從背上冒出來。
    我慌忙翻過他的背，看著他背上漸漸被血染紅的痕跡，眼睛迅速蒙上一層霧氣，然後眼淚不停地湧出來：“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對你那麼不好，為什麼要這樣……”
    林晨璟淡淡地笑著：“沒事，我皮糙肉厚的摔一摔也還沒什麼，你要是這麼摔下來，可不知道怎麼樣呢。”
    “你的小弟們呢，快，快打電話叫他們，去醫院，去醫院。”我根本不理會他瘋狂的微笑，這個人真的瘋了，自己受傷了還在笑，還要說什麼皮糙肉厚，真當自己是鋼鐵打造的呢？
    林晨璟躺在地上，忽然伸手抱著我：“別動，許般若，一會，就一會。”
    “林晨璟——”我錯愕地叫道。
    他不理會我，也不理會自己的傷勢，把頭放在我肩上：“許般若，我就是想你了，所以回來了。許般若，別動好嗎，讓我抱抱你。有時候，我真討厭楚良尋，肯定是因為他喜歡上你，所以我才會喜歡你，這是什麼兄弟，可是你卻喜歡他。我逃了三個月，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回來。總算，你也會，為我流淚，因為關心我，而著急焦慮。多好，多好……”
    我的眼淚掉下來沾濕了他的T恤：“林晨璟，你白癡嗎，世界上那麼多好女生，隨便喜歡一個都比我好，你是不是白癡，你是不是傻子啊？”伸手去抱他，碰到背上，林晨璟“噝”地低低吸氣，我這才想起要趕緊送他去醫院。林晨璟乖乖交出他的手機，打了電話叫人，也乖乖地去了醫院。
    此時的他，溫順地像一隻綿羊。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刻，他眼裏的那抹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