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去找林晨璟的第五天傍晚——在這叫人心急如焚的五天裏，我無數次想要再跟林晨璟確認一下，但是不是一整天見不到他，就是招呼還沒打他就匆匆走了，搞得我無比焦躁。但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第五天，我終於見到了楚良尋。
    他穿著一件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白色格子襯衫，看上去玉樹臨風，但是麵色憂鬱，看上去憂心忡忡地跟在林晨璟後麵，剛下了車，就被我的叫聲嚇住了：“楚良尋——”
    “般若。”楚良尋聲音嘶啞，眼睛裏也滿是疲憊之色。
    “怎麼了，你的嗓子？”我直接忽略了站在前麵的林晨璟，焦急地查看楚良尋，像在檢查珍貴的寶物，將他上下打量。
    “沒事，我沒事。”楚良尋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然後對林晨璟說：“按理說，我該叫你一聲哥，但是我想既然你我都不願意，我也不會自我勉強兼自找沒趣，不過這一次，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有機會，我會還給你的。”楚良尋就是那種恩怨分明的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林晨璟看了他一眼：“我不會有需要你還我人情的時候，真有那時候，也不會是別人逼的。”說著就毫無感情地推開了楚良尋，坐回自己的寶馬730，搖上車窗，沒用幾秒，司機啟動了車，一溜煙跑了。
    我看著楚良尋這副身心俱疲的樣子，知道不該說什麼，就拉著他慢慢地回家，等他心情平複了，自然一切都會告訴我。一路上，看著路邊開始閃爍的霓虹燈，紅、黃、藍、綠，周而複始。思緒飄回到涼城一中外一分鍾閃46下的霓虹燈，一閃一閃，滿滿的寂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不再留戀這些象征著寂寞的霓虹燈。看著身邊的楚良尋，我停下腳步，為他整理好衣領，輕輕地說：“楚良尋，無論如何，別忘記你要守著我的，你答應過，就不要食言。”
    “我不食言。”楚良尋的嗓音還是那麼沙啞，隻是眼裏柔和了很多：“傻瓜，我會一直守著你，你趕我，我也不走，我不走。”
    “回家吧。”我笑笑，牽著他的手回家。
    其實我心裏還是略有些忐忑的，關於我許下的諾言，就是那句“什麼都願意”，林晨璟現在不說，也遲早都會想起的，他會提出什麼要求？可是無論是什麼要求，為了楚良尋，我都要去做的。答應了他的事情，我會做到，我也希望，任何人答應我的事情，都會做到。
    楚良尋自顧自地說：“他們帶我回去，說是我那個所謂的爸爸要見我，就連林晨宇——也就是林晨璟的哥哥，也回家了。他們要我搬回去住，說我是林家的人，住在外麵不像我。我死活不同意。哦，他們還罵林晨璟，早就找到了我，還不帶我回去，林晨璟就跟他們吵架，也說不同意我回去，而且還要挾他們，如果不讓我回來就要告訴我一些事情，似乎是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情呢，最後他們妥協了，讓我回來了。”
    “就這樣？”我問道。
    “就這樣。”楚良尋點頭。
    “那會是什麼事呢，找了那麼久的兒子就這樣放開，估計是什麼要不得的把柄。”我思量著，“那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楚良尋敲敲我的頭：“傻丫頭，當然不止是這樣了，我還見了一下林家的各種親戚什麼的，雖然很無聊，但總算還是回來了，這樣就夠了。唉，那樣的大家族裏，還真是壓抑地窒息，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活的。尤其是那個林晨宇，聽說他很小就跟著他老爸學做生意，現在已經掌管林家最大的公司了。相比之下，林晨璟可就自由多了，從小胡作非為，跑到外麵去瞎混，多自由……”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粗暴地打斷了：“不要這樣說林晨璟，他有他的苦衷，你們都不知道罷了。總之，我不希望你也和他們一樣看他，他不是那種從小就幸福地胡作非為的孩子，別說了。”
    楚良尋被我這麼一吼嚇到了：“你反應那麼大幹什麼，我隻是說說而已。”
    “說說也不可以，不要說。”我說完自己都感覺自己的反常，說林晨璟而已，誤會他的人那麼多，有必要嗎，於是我又說：“算了，不說這些了，你嗓子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我的嗓子啊，這個，”楚良尋有點難為情，“都是哭的。”
    “哭？你到林家也至於哭啊。”我驚訝地說。
    “畢竟是親人，血脈相連。”楚良尋淡淡地說。
    “那也是。”我點點頭。
    “傻丫頭，有時候我想，這個世界不要那麼善變就好了，不要一個眨眼就變成另外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陌生模樣，安安靜靜的，不好麼？可是，世事無常呀，誰也不能左右命運。”楚良尋忽然感慨道，他嘶啞的嗓音說著這些話，顯得有點滄桑。
    我笑：“這話我都不愛說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又不是你我可以把握的。”
    “你就不能給我點麵子呀？”楚良尋佯裝委屈地看著我。
    “哎呀我錯了，再來一次。楚良尋，你好憂鬱啊，你是憂鬱王子……”我裝作崇拜地配合道。
    “死丫頭，你就不能裝得像一點……”楚良尋笑著我撓我，我做了個鬼臉快速跑開了……
    再見到林晨璟，是在學校的天台上，他一個人坐在欄杆上抽著煙，我記得他在我麵前是很少抽煙的，因為我不喜歡煙味，也討厭身上有煙味的人。他一個人坐在那裏，藍色的T恤和蔚藍色的天空融為了一體，好像他也不屬於這個人間，在天人交界的地方，遺世獨立。我一下子不敢上前去，靜靜地站在那裏好久好久，看了好久好久。最後還是他在轉頭的瞬間看到了我，於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許般若，來。”說著還對我招招手。那一刻，我忽然發現林晨璟也像個普通的小男生一樣。
    “今天怎麼有空到這裏來了？”林晨璟丟掉煙，問。
    我勉強笑笑：“你不是說要我做一件事麼，你又不說，我很自動自覺就來問了。”
    林晨璟收斂起笑容，冷靜地看著我：“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到，自然會找你的，你放心。”
    “嗯。”我坐在他身邊，開始沉默，其實我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晨璟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他安靜下來的時候，我特別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靜靜地等著，林晨璟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兩個人像是就這樣僵持著。看了看天空，蔚藍色的天空，純粹的幹淨的，雲朵凝聚成柔軟的模樣。常常仰望天空，可是這個世界沒有別的地方有天空那樣純粹的模樣，也沒有那樣純粹透亮的心靈。
    “許般若，你真的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嗎？”林晨璟再次開口，言語裏說不出的寂寥。
    “楚良尋對我來說，有那麼重要。”我一字一頓地說著。
    林晨璟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許般若，你知道嗎，我是多麼不甘，在你的心裏，我始終不如他。”不知道為什麼，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此刻似乎失去了光華。不該的，他不是一向運籌帷幄嗎，一向那樣高高在上，他不是這樣的。
    “我的想法有那麼重要嗎，”我閃躲著他的目光，“在任何人的眼裏，你，林家二少爺，都是神一般的存在，都是不能比擬的，這樣還不夠嗎，你又何必在乎一個小小的我呢？”
    林晨璟似乎是被我的話觸怒了，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捏得我生疼：“許般若，到了今天這個時候你還說這樣的話。如果你是傻子，那就讓我來告訴你，我到底為什麼，那麼在乎你——一個小小的許般若。”說著他就伸手抱住我惡狠狠地吻了下來，重重在唇上摩挲了一下，舌頭強硬又霸道地撬開我的牙。我漲紅了臉，但是不敢用力推他，他還半坐在欄杆上，真用力推，要死人怎麼辦？腦海裏跑過各種亂七八糟的遐想，林晨璟寸寸侵入，我隻是手足無措，一慌亂，閉著眼狠狠咬了下去，一股腥味在口腔裏蔓延開來。林晨璟“噝”地一聲放開我，皺著眉看我。
    我“呸呸”幾口，瞪著林晨璟：“林晨璟！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耍流氓！很討厭你知道嗎！”上一次還沒跟他算賬，這一次又……這算什麼？這是什麼？搶了我的初吻還不夠，動不動就耍流氓了？我忿忿不平地瞪著他。
    “許般若，以前你一口一個羅錦南，現在你一口一個楚良尋，我知道你心裏還在惦記那個林歌！你有那麼多人需要惦記，除了我，我在你心裏什麼也不是。是，我現在告訴你，許般若，以後不需要你怎麼樣，我不屑！”林晨璟衝我吼道，說完決絕地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我。
    “不可理喻。”我吐出四個字，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