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把車停在林歌身邊，試探性地說：“是林歌？”
    林歌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我，絕美的臉龐上爆發出一股抗拒，冰冷的眼眸令人不敢正視，我被嚇了一跳，比當初他在剛剛看到我們的時候那種冰冷還要更甚幾分，連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什麼。他不說話，我也愣住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說，要知道，我也是個臉皮很薄的人，別人不理我，我說什麼也不會繼續糾纏。
    就這樣對視了幾秒鍾，林歌依舊緊緊抿著嘴，卻毅然轉過頭去，不再理會我，用原先那種緩慢得有些龜速的速度往我回家的方向走。
    我沒好氣地瞪著他一眼，當然，是背影，反正我怎麼瞪他也看不到。思索了三秒鍾，我才決定，我還是厚臉皮一把好了，畢竟，我還是真的想知道他的近況，也是真心的關心他的，雖然他很冷漠，但是我要把握這次機會和他攀上話才是。
    “林歌，你怎麼到這來了？最近還好嗎？”我下了車，改騎車為推車，快步跟了上去。
    “……還好。我來這裏……”林歌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我的問題，而且還是很不情願的，說了沒幾個字又猶豫起來，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也不追問，隻是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但是他再一次讓我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冷漠和我自身有氣不能撒，那就是他停頓了幾秒後沒有想到自己妥當的回答，就決定保持沉默，將沒有說完的話咽回去。
    我也是滿肚子的不甘心和惱火，正當我想著要怎麼做出反應的時候，他卻又開了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都說不清，你還是別問了。”
    他這是解釋嗎？還是說，是對我的再一次拒絕？我正在猶豫之中，林歌忽然暴怒，幾乎是對著我吼了起來：“我說了你別問我什麼，也別跟著我也別纏著我，不要靠近我！我的事不用別人管！”
    我一愣，然後馬上回過神來：“你這說的什麼話！林歌，我告訴你，你以為我想理你啊！我還從來不會去理那些不理我的人！要不是因為感覺和你的遭遇還有那麼點相似，有點同病相憐，加上楚良尋也在我耳邊念叨了一個月了，我才不管你呢！你以為你是誰啊，我還懶得管你呢！”氣衝衝地說完，看著林歌有點愕然又有點驚訝的神色，我騎上自行車就走，再也不想去理那個清冷的少年。
    我頭也不回，蹬著車一口氣騎回了家，心裏越想越氣，本來就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雖然在涼山也幫助過我和楚良尋，但是，好心關心他，他怎麼這麼過分呢。我一邊去楚良尋家準備和他交流今天的意外邂逅，一邊還在心裏說林歌的壞話。但是在我來到楚良尋家的時候，他奶奶卻告訴我說，那麼晚還不見我回來，楚良尋一著急就出去找我了，估計是正往書店去。而且，他已經出去兩個鍾頭了。糟糕，我出去的時候也不會說我去了哪個書店，楚良尋怎麼找，不就得一家一家地大海撈針似的找？現在我已經回來了，反而是我要去找他了。這個傻瓜，我能有什麼事啊。
    我一聽也急了，回家拿了自行車就又往外騎，準備去找楚良尋，按照他的智慧和習慣，應該是從離家最近的書店找起，我也不知道我再這樣出去找他算不算明智，但是楚良尋要是找不到我肯定是不會先回來了，那個死腦筋，也不知道會不會想到我已經回來的這種情況。雖然情況不是那種十萬火急的，但此刻我也是心急如焚，要知道涼城的經濟不發達，治安也比較落後，這麼晚出去，真要有個萬一怎麼辦？
    我一邊碎碎念一邊用眼睛在路邊搜尋著楚良尋的身影。騎出5分鍾，我又看到了熟人，還是林歌。鬱悶了，怎麼今天跟他那麼有緣了，他不是住在涼山的寺廟上麼，怎麼跑到老街這邊來了，而且按照我剛才看到他的位置和現在的位置對比來看，他完全是在朝著老街這個方向走的。他到底要幹什麼，我看著他單薄而略顯脆弱的身軀，又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不再去搭話，既然人家話都說得這麼絕了，我又不是那種厚臉皮的人。
    倒是林歌喊住了我：“喂。”
    我一個沒控製好龍頭自行車就傾倒，還好我動作迅速地用腳尖點在地上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沒有摔在地上。這下我更是沒好氣地回過頭去：“叫誰呢，喂喂喂的。”
    “你知道我是在叫你不就行了。你去幹什麼。”林歌不理會我的怒氣。
    我決定以牙還牙：“我去幹什麼告訴你幹嘛，離我遠點，別跟著我別纏著我，也別靠近我。”
    林歌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詫異，但是瞬間就隱去，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他笑了：“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是要去找楚良尋的話，那麼還是回家吧，我已經告訴他你回家了，你現在要是出去，那麼你們就找來找去都沒有盡頭了。”
    “怎麼可能，我出來的路上沒看到他。”
    “因為他根本不是從這邊回去的。笨女人。”林歌無比鄙視地看著我。
    我一下子無言以對：“你見到他了？”
    “廢話，不見到他我怎麼知道他回去了，要不是我告訴他你已經回去了，他也要找個沒完了。你們倆還真是麻煩，趕緊回去吧，省的他著急了。”林歌那雙清澈透亮卻仿佛沒有生機的眼從我的臉上移開，又開始專心致誌地走他的路。
    “謝了。”我簡單的一句話，對著他的背影吐了出來。林歌確實不是個壞人，但是對人還是極其冷漠的，我也算是見識到了。他沒有再看我，我也不打算再看他，雖然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蒼白和脆弱，但是我和他畢竟隻是陌生人而已，我又憑什麼管那麼多呢。
    就在我心裏稍微安定，騎著車往家走，卻在拐角處眼睛的餘光撇到林歌，他失去了重心似的倒在地上，周圍的人漠然來往，卻沒有一個人去扶他一把。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似的，林歌，他，怎麼了？
    我想也沒想，調轉車頭就往林歌那個方向騎，沒兩分鍾就到了他的身邊，他臉色蒼白如雪，側身倒在馬路旁，細長的眉毛擰在一起，眼睛也緊閉著好像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額上不斷地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咬得死死的好像立刻就要流出血來。我一看他這個樣子就慌了：“林歌，你怎麼了，你怎麼了？”立刻手足無措。
    林歌見到時我，微微睜了睜眼：“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隻能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焦急地盯著他，卻一點忙也幫不上。林歌沒有任何呻吟和呼喊聲，隻是緊緊咬著唇不肯出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強忍著疼痛，憑著鋼鐵般的意誌堅持著不發出聲音來。他心裏的倔強，的確超過了我的想象。
    漸漸的，林歌的喘氣聲弱了，眼睛也緩緩睜開，緊鎖的眉慢慢地舒展開來，汗水凝聚在遠處，他的手心和衣袖處已被汗水浸濕。我提在嗓子眼的心也就放了下來。這個我才第二次見麵的男生，出乎意料成為我內心可以信任的人，也情不自禁地關係起他來。
    “我沒事了，讓我起來。”林歌似乎對我現在的姿勢很不滿意，切，我不就是蹲著扶著他嗎，有什麼啊，他不滿意我還不滿意呢。這個家夥總讓人氣不打一處來。但是看他剛才那個樣子，我也實在不好意思和他作對，也聽話地扶著他站了起來。林歌站起來時還晃了一下，他這樣子還真叫人沒法放心呢。
    “你這是什麼啊？生病？”我沒辦法控製住自己了，林歌到底是怎麼了？他怎麼會離開涼山跑到這裏來幹什麼？難道他在老街有親戚？而且，他這倒在地上這個是生病病發的緣故麼？又是什麼病？林歌身上總有那麼多看上去老天對他很不公平的事情，無父無母，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怎麼健康，他該怎麼辦？
    林歌皺了皺眉，似乎在想怎樣回答我，就在我以為他又要爆發出先前那樣言論的時候，他總算是開口說了幾句人話：“今天多謝你了。雖然我不是很想回答你的問題，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些事不是告訴你就可以解決的，所以還不如不要知道呢。悲傷是不能分享的，不會讓把悲傷拿出來分享的人快樂一分，卻會讓聆聽的人多一份悲傷，與其如此，你不如不要再問了。”
    “你歪理還真是多，算了，我也不是那種什麼都好奇的人，不過，我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是要去幹什麼？遠不遠急不急？要不要幹脆先去楚良尋家休息休息吧，我家還沒晚飯吃呢。”我說出這番話，心裏卻不抱什麼希望，林歌要是會答應，我才奇怪呢。
    但是事實上，我還真是奇怪了一把。林歌注視著我的眼睛，緩緩地點了點頭，蒼白得像紙一樣的臉上顯露出一絲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