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沒有搭理楚良尋的質問，對於他理直氣壯的“你居然把我騙走然後換了座位，你於心何忍啊你！你忍心我一個人在那裏麼？”我一句“我又沒說要和你坐。”就把他噎了回去。楚良尋一個人悶聲在我身邊走著，不知在想什麼。我低著頭看著路，心裏想著今天見到的那幾個人。
    對於林麗思和紀北年，我還是有幾分好感的，一來他們不會迂腐地把學習成績看做衡量人的標準，這一點，在重點班的勾心鬥角裏真是見得多了，雖然紀北年是個很重視學習的人，但是他不是那種以成績高低來劃分人的人，這就夠了。二來，他們不會多嘴，我不喜歡吵鬧，也不喜歡吵鬧的人，林麗思雖然有點自來熟，但是人還是不錯的，而且很識相，不該說話的時候不會說，不該說的話也不會說，紀北年就更加了，從來不會隨便問別人的私事尤其是隱私，恰到好處的相處距離是我一直追求的。但是這些年來也許真的是疲於應酬，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去和別人成為朋友，除了羅錦南和楚良尋以外，似乎真的沒什麼朋友。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舅舅都懷疑我自閉。但是，人都是需要朋友的。
    而俞蘇潔呢，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俞蘇潔就是沒什麼好感，雖然她確實是個處處挑不出毛病的女生，被所有人都喜歡，先天後天什麼條件都很好。但是，也許正是因為她什麼都好，我反而不喜歡她，也可以說是嫉妒。有的人生來就是命苦，小小年紀就受盡磨難，有的人卻是生來就什麼都好，什麼都擁有，什麼都不缺，老天爺把一切都給了他們。俞蘇潔擁有的太多了，得到的太多了，她越是完美地不可挑剔，越是幸福地沒有傷痕，就越是讓人眼紅，越是讓人討厭，越是讓我不喜歡。我不喜歡那些什麼都好的人，更不喜歡站在她們身邊見證她們的完美，襯托我的不完美。
    這些話，我沒辦法和楚良尋說，他不會理解。他天性善良又能容忍，女生的心思，他怎麼會懂。可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沒必要掩飾什麼，也沒必要為了誰偽裝自己的感情。像俞蘇潔那樣的人，就是我早就說過的那樣，從來就不是我能夠接近的類型。楚良尋此時卻是悶不吭聲，似乎是很不理解，也許有點無奈，有點不知所措。和他認識了那麼久，我也知道他的為人，與人交善，即使不喜歡對方，也不會表現得很明顯，對於男生來說，也許這些小事也的確是微不足道，更不值得他們不喜歡的。
    “我回去了。”走到我和楚良尋分手的地方，他輕聲交代了一句，就徑直往自己家走，我也不搭話，拐了彎就回家。等下還要去送羅錦南，還是先回家吃飯吧。
    吃完飯趕到羅錦南家，已經是1點了，楚良尋和羅錦南已經坐在客廳裏說著話，看那架勢，是在等我了。羅錦南拿起行李就對我說：“就等你了，我們得趕緊走了。”
    我和楚良尋點點頭，走到外麵，看著羅錦南把門鎖了，然後一前一後地夾著羅錦南往車站走。羅錦南似乎已經知道我和楚良尋的不愉快，他問道：“你們倆是怎麼了，般若，你不願意和良尋同桌麼？”
    我瞪了楚良尋一眼，責怪他把這件事也告訴了羅錦南，然後搖著頭，不過馬上發現，走在後麵的我搖頭他也看不到，於是開口補充道：“額，沒什麼了，隻是不想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哦，這樣。”羅錦南顯然是不相信，不過也沒有多說，這就是羅錦南的優點，他總不會說不該說的話，很多事他都知道，可是他會裝作不知道，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也是我很喜歡他的一個地方。
    “算了，南哥，沒什麼的。你要走了，別說這些不愉快的了。”楚良尋在前麵打著圓場，他似乎也不想當著羅錦南的麵討論這個話題。
    羅錦南停下腳步來等著我，等我走到和他並肩的地方，這才攬著我的肩膀邊走邊說：“上次走，我也沒好好跟你們告別，一去就是一年，我知道你們很擔心我。這一次，我是專門等你們為我送行，也許這一走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會回來了，我也很舍不得你們，可是你們要上學，要留在涼城。我想我會一直呆在迪定的，畢竟沉逸也還一直在迪定，所以你們盡管放心，有機會了還可以去迪定找我。我去了那裏，會給你們寫信，保持聯係。不過，我並不希望你們總是記掛著我。人生處處是離別，也許每個人身邊的人都隻是陪伴自己一段旅程，生命這麼長，你們還會遇到更多的人，走過更多的路，如果這是最後一次見，是我們最後的緣分，那麼我也滿足了。”羅錦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也沒給我和楚良尋反駁、插嘴的機會，隻是拍著我的肩，目光柔和了些，接著叮囑，“良尋，我一直囑咐你，要照顧好般若，不管你們有什麼矛盾和誤會，也要記得對方是真正在乎你，為你好的人。現在這個世界，真正的朋友和真正的感情也是越來越少了，你們要珍惜，要互相信任。也別鬧什麼小脾氣，朋友之間是沒什麼真正值得生氣的事情的。”
    一番話說得我和楚良尋啞口無言，值得默許了。羅錦南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一直到走到車站，除了隨便說了點“錢夠嗎”“如果真的有什麼扛不住的就回來，我們一直都在。”之類的話，也都沒有再涉及那些特別傷感的話題。我甚至害怕了這沉默，三個人之間無言的沉默，這標誌著什麼，那麼多的思念和回憶，到了嘴邊，卻消失在空氣裏。這時候，才知道語言是多麼無力的東西。
    “開心點，沒什麼的，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嗎，你們要保重，照顧好自己。”羅錦南上車之前對著我們說，然後又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傻丫頭，以後要多交點朋友，我不希望你總是自己一個人，其實你很可愛，也會有很多朋友的，知道嗎？”
    “恩，知道了。”我的鼻子有點發酸，看著羅錦南消瘦的臉，就說不出別的話來。
    “良尋，你也是，別老顧著別人，要多照顧你奶奶，還有般若。”羅錦南拍了拍他的肩，以示信任，得到楚良尋一個重重的點頭作為回答。
    “那，你們趕緊回去吧，下午上課別遲到。”叮囑完最後一句，羅錦南就上了車，回頭再衝我們揮揮手，讓我們先走。
    我和楚良尋看了對方一眼，聽話地轉過身去，慢騰騰地往回走。涼城車站，我還沒有來過這裏，但是現在，也沒什麼心情欣賞這些情景，隻是腦子裏一片空白，看著腳下的路不知是什麼心情。人生處處是離別啊，羅錦南，你的話真是殘忍。
    “啊，對不起！”一個趔趄，我踩到一個人的腳，猛的向後一摔，正好撞在楚良尋懷裏。楚良尋慌忙扶著我，“怎麼？”
    “喂，你他媽的走路長沒長眼睛，踩到老子的腳一句對不起就算完了？對不起有用還要警察幹什麼！靠！”定睛一看，一個20幾歲的青年，染著黃色的頭發，打扮得流裏流氣的，嘴裏還叼著根煙，嘴裏不斷地吐出髒話，直叫人不敢正視。
    我還沒說話，楚良尋就不服氣地把我往後一撥，看著對方說：“你嘴巴放幹淨點！不就是踩了你一腳，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啊？！”他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個青年推了一把，撞在我身上，兩個人連連倒退幾步，“楚良尋，你怎麼樣。算了吧，是我踩到了他。”
    “靠，你他媽的什麼東西啊，踩到老子的腳，老子沒找你算賬就不錯了！你還敢這麼大聲地跟老子說話！”那個青年一把把煙給扔掉，眼睛立馬就瞪成了一雙銅陵，伸著手就來推搡楚良尋。我也被撞著連連後退。楚良尋一下子跳了起來，我連忙拉住他：“你想幹嘛啊，別惹事啊，算了吧好不好，楚良尋。”我一向不喜歡和人發生衝突，也可以說我是膽小怕事，反正我是最不喜歡和別人吵架打架。
    那青年看我們兩個人小，嘴裏還在不幹不淨地，捏著拳頭就衝了上來，揪起楚良尋，右手狠狠地給了他一拳，楚良尋叫了一聲，馬上就要撲回去，奈何他身材小，又隻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力氣實在是不能和那個青年比。那人又要提拳來揍他，忽然有一隻手抓住了他。我忙去扶起楚良尋，再一看那個青年，抓住他的人原來是羅錦南。他不知什麼又從車上跑了下來，也許是看到我們和那個青年發生了衝突。
    “羅錦南，小心啊！”
    羅錦南根本就不理會我，隻是狠狠地把拳頭往那青年身上砸。羅錦南現在也就是16歲，比起一個20多歲的男人來說，實在是很讓人擔心。但是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了，因為羅錦南實在比我想象的更厲害，他的力氣很大，比起離開前大得多了，這一點令我十分驚訝。而且羅錦南身上有一種……一種殺氣……我不知道這樣形容對不對，反正和那個青年的痞氣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是那種完全的凶狠，麵對敵人的挑釁，完全不顧一切的、沒有畏懼的，凶狠的殺氣。所以當那個青年倒在地上的時候，羅錦南身上還留著那種輕蔑和威脅，實在叫人不寒而栗。
    我看的傻了眼，好一會兒，才想起，扶起楚良尋，然後躲在羅錦南後麵。
    “滾吧。我羅錦南的人，不是你惹得起的。”羅錦南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就連我，也感到一絲絲畏懼。
    我看到那個人眼裏忽然晃過驚天動地的恐懼，然後什麼也沒說落荒而逃。我和楚良尋麵麵相覷。
    “以後打不過就忍，不想忍，就讓自己變強一點。”羅錦南嚴肅地對楚良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