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很快就過去了，我和楚良尋在報名的教室外看到了分班的通告，還有名單。我不出所料地被分在42重點班，楚良尋在47班。無可奈何地搖著頭，我望著楚良尋正要開口，他卻興高采烈地指著名單上的一個名字，滿臉興奮地對我說：“許般若，看，俞蘇潔也還在47班，那我們不是同班了，哈哈，真幸運，這個班師怎麼分的。”
    “……”我翻著白眼，對他嗤之以鼻：“你什麼時候變成個淫娃了？”
    “怎麼說話的呢你？我這是愛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俞蘇潔是個大美女，我當然喜歡美麗的事物咯。這有什麼不對的麼？哼哼。”楚良尋一臉的理所應當，那少見的痞氣令我煩躁，一下子冷了臉：“哦。”然後不再理會他，徑自回家，準備讓舅舅去跟班主任或者年級級長溝通一下，要從普通班換到重點班也許是很難，要從重點班換到普通班，那應該是問能不能吧黃金當做白銀來賣，很簡單的吧。我這麼想著，心裏也就不那麼緊張了。楚良尋不知道去了哪裏，也許是去教室裏和新同學勾搭了呢，反正現在他對那個美女有興趣地很。我加快了腳步，迅速趕回了家。
    “許般若，幹嘛呢你，那麼快就回家。”楚良尋推門走進房間，對著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我說道。
    “你怎麼回來了。我累了，先回來不行嗎？”我沒有動，蓋著臉的手還放在原處。
    楚良尋輕車熟路地坐在我房間書桌旁的椅子上，看著我說：“我這不是掛念你嗎。對了，你不是要換班嗎，你舅舅去說了沒，還有，你是換到哪個班去？來47班吧，咱們還可以坐同桌呢。嘿嘿。”
    我沒想搭理他，也就裝死似地沉默著。楚良尋卻似乎感覺到我的反常和異樣：“怎麼了你今天？”
    “沒什麼，累了，反正我舅舅去了，我也不操心了，哪個班，隨便唄。”我頓了頓，最後還是把那句到嘴邊的“我去不去47班你也無所謂吧，那我也是無所謂的”給咽了下去，那麼多年的感情，似乎這股子氣和這話都很沒道理，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就煩躁起來了。
    楚良尋摸摸自己的頭：“額，隨便就隨便吧。”似乎有點失望的樣子，但是很淡很輕，他又說，“既然要放棄重點班，還是選個氛圍好的班吧，我看44班的那幫子學生還是挺愛學習的，估計學習氛圍還是不錯的。你要是不想來47班，那可以去44班。”我僵著臉，不知該怎麼接話，也不知該怎麼反應。隻能選擇保持沉默，楚良尋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盯著我書桌上的書老半天，最後悶悶地離開了。
    舅舅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我正要睡著，那電話鈴聲像是一道催命符，我迅速蹦起來，飛奔到客廳去接電話，“喂？舅舅，哦，你說他同意了？那好啊……幾班啊，啊，那就，能不能讓我到47班呢？嗯嗯，楚良尋也在那個班，我想平時幫他指導下學習，還有放學一起回家這樣比較方便。嗯嗯，好，好……那就這樣了，嗯。”
    放下電話，我才發現我的手心裏有些汗水，那是因為什麼，才會在這樣一場平常的對話裏冒出來……其實對於楚良尋，我並不是真正有多了解他，隻是我和他在一起久了，彼此之間比較熟悉。如果說楚良尋流露出他喜歡美女的俗氣的一麵是給了我震驚或者失望的話，那麼也許正是因為我對他的了解不夠，我並沒有問過，楚良尋你是不是喜歡美女，你是不是也喜歡那些美麗可愛溫和淑女的女孩子。想到這裏我有點失落，楚良尋，我從來沒有真正為他去想過，也許，他和其他所有男生一樣，都是這樣想的呢。我又憑什麼對他寄予這樣高的希望和標準？我憑什麼呢……
    那麼羅錦南呢？到底在我們幾個人共同見證了彼此成長的這些年裏，我們都了解對方嗎？如同羅錦南從未提及的家庭和身世，如同楚良尋的內在喜好，這些都不是知道對方喜歡吃很辣的辣椒和很鹹的菜所能相提並論的啊。我忽然覺得很失望，好像自己本來掌握著的東西一下子從指縫中溜走，那種感覺是多麼難以控製。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楚良尋飛奔了進來，他瘋了般地抱著我亂搖：“般若，南、南……南哥回來了！”我本來滿臉怒氣地要推他，聽到這話什麼也顧不上了：“他在哪裏！”
    “在……”楚良尋明顯是跑著過來的，氣喘籲籲，想回答又答不上，隻得停下來喘氣，然而沒等他休息過來，就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在這呢。”我放開楚良尋往門口一看，是羅錦南，真的是他。
    眼裏不禁濕潤起來，我飛撲進羅錦南懷裏，抱著他叫道：“你總算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羅錦南，我那比親哥哥還親的好哥哥。將近一年半的時間裏，我們沒有任何聯係，可是當他就到了眼前，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懷念他。
    “傻丫頭。”羅錦南摸摸我的頭發，語氣柔和。這熟悉的聲音簡直叫我落淚。羅錦南慣用的句子就是“傻丫頭”，好像除了傻，沒有別的詞可以形容我。雖然我也曾經抗議過，但這都不能動搖羅錦南叫我傻丫頭的決心，他隻這樣喊我，也不許楚良尋跟著他這樣喊，所以我和楚良尋一向直呼對方名諱而叫羅錦南為南哥。
    我抬起頭來看他，羅錦南也正盯著我。他長得更高了，也更加英俊。人顯得消瘦了許多，臉上的冷漠越發顯示出抗拒，整個人都比離開時更難以接近，而且在他的肩膀裸露的地方竟然有一個刺青，上麵是一個簡單的字：白。我想，在他外出的這些時間裏，一定發生了很多事，值得他用這樣的方式記錄下來，是怎樣的事或者人，可以讓這樣冷漠非常的羅錦南接受並且火熱了一把？我很好奇，又有點羨慕。羅錦南也揉著我的頭發，笑著說：“傻丫頭，你傻了，是不是哥把你嚇到了？你看你，又瘦了，是不是良尋欺負你啊？”
    我連忙搖搖頭，又點點頭，其實我的意思是，他沒有嚇到我，但是楚良尋欺負了我。可是，楚良尋是怎麼欺負我的，我也不知道。
    楚良尋笑著來拉羅錦南的手：“南哥，坐著吧，你看這樣累不累？”
    三個人坐在凳子上，誰也沒有開口，似乎都在醞釀著該說什麼，這沉默竟有些可怕了，我害怕時間帶給了我們友情的縫隙，甚至那縫隙會越來越大，達到無法彌補的地步，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會怎麼樣。但是，羅錦南隨後的一番話，徹底打消了我的疑慮，我們還是那樣的好朋友，一點也沒有變。
    “你們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麼出去，又為什麼沒有聯係你們吧，其實這個話題，現在說了也還是沒什麼意義，隻要你們知道，這次我回來，是專程為了來看你們的，這就好了。”羅錦南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還是那麼能吸引人心。
    我一陣悲喜交加，喜的是他為了我們而回來，說明在他的心裏我們還是很重要的，悲的是，他這樣說的意思是不是，他這次回來，隻是短暫地回來看望我們，也就是說，他還要走的？我看了看楚良尋，顯然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臉上的複雜表情宣告了一切，但是我和楚良尋都沒有勇氣接話，或者說我們不想知道在那二選一裏的答案，我們害怕知道。
    “良尋，丫頭，你們還好麼。我一個人在外麵，吃夠了苦頭，其實我也知道，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別人，隻是，我真的記掛著你們，想著有你們，再苦再累的日子，也就這麼過來了。”羅錦南很少說這麼說字的話，“我想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想為別人而活著，但我卻無法不在意你們，這真是矛盾。”
    我沒有搭話，也不知道怎麼接下去，這種話由羅錦南說出來，真的很讓我詫異。楚良尋沉默著，等著羅錦南繼續說，羅錦南卻看著我，沒有再順著這段話往下說，而是說起了別的：“要麼，我給你們說說一個人。她……是我的女朋友。”
    楚良尋很高興地說道：“哇哈，女朋友，南哥，有你的，快說說看。”我想，這個人一定和那個白字有關吧。
    “我一出門，就去了迪定，迪定是個繁華的城市。”說到這裏，羅錦南的眼神黯淡下來，我不知道他在那裏經曆了什麼，或許那些是我以後也會經曆的，但是羅錦南馬上就簡要地跳過了這段，直奔主題：“她是個中學生，和你們一樣大，在讀初二。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攤子上吃飯，她站在那裏驚疑不定，似乎是在想著什麼。我也沒有注意那麼多。”
    楚良尋打斷他的話：“南哥，先說那個女生叫什麼？”
    “白沉逸。”羅錦南回答。
    果然是她。我又看了一眼羅錦南肩膀上的那個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