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胭脂血(7)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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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關盼盼那邊出了事,我也許真的能和楚晟睿廝守下去。”鳳羽道。“哦?那麼你幹嘛要騙那個人呢?說你是他曾祖的知己?”“難不成要說是他的祖奶奶?”“沒什麼,你繼續說吧!”
    關盼盼繼續做自己的金家少奶奶,夢境越來越少。關盼盼的精神也越來越差。在冬日的下午,關盼盼百無聊賴的躺在房中的美人靠上。聽著戲曲唱片,漸漸的迷糊起來。在睡夢中關盼盼隱隱聽得府中人聲嘈雜。“又在嚷什麼呢。”關盼盼咕噥一聲將團扇搭在臉上睡了過去。
    老太太房中——
    “給他送些錢吧!”老太太毫不在意地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將茶盞放在桌上。取下衣襟上別的帕子擦拭了嘴角的茶漬,慢悠悠的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咱們金家的皮貨是金陵數一數二的,吳大帥這麼說分明是找茬索要咱們的孝敬。哼,什麼老鼠嗑的陳年的皮子。明明是刀尖兒戳過的。實在更不行再加上兩個丫頭給送過去吧。”說完就勢往後一仰靠在梨木椅背上,隨侍在身後的丫鬟輕輕的捏著老太太的肩膀。
“力氣大著些。”老太太眯著眼睛冷哼了一聲。“娘,不是禮的事。”藍色團錦棉襖的毛領上頂著一張紅透的臉,金老板緊蹙著眉頭半天才道:“我把家裏唯一的一枝鎏金祖母綠煙槍都寫到禮單裏了,那可是以前王爺用過的。哪知那個姓吳的看都不看。”老太太眯著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閃過銳利的冷光:“那他到底要什麼?”
    金家母子的疑惑很快就解開了,陳副官帶著禮單和吳大帥的帖子來到了金家:“吳大帥過些日子做堂會,聽聞金家二夫人的曲兒唱的很好。特來請二夫人去唱幾首曲子。”陳副官放下禮單和帖子,對金老板咧嘴一笑:“東西隨後便送過來。還請金老板笑納。”陳副官離去後,老太太歎了口氣:“看來這樁禍事是因為二房而起,你打算怎麼辦?”金老板此時倒是出奇的冷靜:“關盼盼以前是妓女,不代表現在也是妓女。姓吳的擺明了就沒把我放在眼裏,不要欺人太甚!”老太太沉吟了一會:“民莫與官鬥,還是先看看吧。”
    第二日,金家在禮單上有加了兩千現大洋還送了兩個花枝招展的丫鬟過去。沒想到晚上陳副官就將禮物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陳副官陰陽怪氣的笑道:“難道是嫌大帥的禮輕了?”陳副官一揮手,底下的人將兩個精美的漆盒放在桌上,老太太同金老板打開盒子一看駭的驚叫出聲,盒中赫然是那兩個丫鬟的首級,美麗的臉上布滿了驚怖的表情。“真是兩個漂亮的姑娘,大帥玩完之後就把她們賞賜給手下了。”陳副官不懷好意的看著金老板:“下次恐怕就是金家大小姐了吧。”金老板嚇得瑟瑟發抖,老太太似乎也慌了神。好一會才緩緩說道:“吳大帥看上關盼盼也是她的福氣,這樣倉促的把人抬過去也說不過去。少不得要置辦些衣服什麼的。”
陳副官滿意的笑了:“既然是這樣就再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可千萬別讓大帥等著急了。”看著陳副官離去,金老板才慢慢的定下神來。“把那女人送過去吧!”老太太撫著心口,“再留著她,薑家恐怕都保不住。”“可是娘,那也是金家的媳婦兒。”金老板此時的堅持讓老婦人很是詫異:“你留著她下次盒子裏裝的就是我們的腦袋了。”
    關盼盼隻是感覺到這幾日金家的氣氛很不對勁,晚上已經半個月沒有進她房裏的金老爺居然歇在關盼盼這裏。可是金老板從進房到現在隻是喝著悶酒。“怎麼了?”關盼盼看著他。金老板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關盼盼,雖然已是三十多歲的婦人美色稍減卻更有成熟的風韻。在將一壺酒喝完之後,金老板大著舌頭說:“盼,盼盼……,我,我對不住你。”金老板斷斷續續的敘述讓關盼盼眼中的暖色消失了。當年是金老板發現關盼盼和楚晟睿的秘密,為了得到關盼盼。金老板向朝廷告發了楚晟睿是革命黨。當然在幾年之後他如願的娶到了關盼盼。關盼盼沉默了一會說道:“這不怪你,就算當初沒有這件事我和他也不可能有什麼的。”金老板忽然伏在桌子上嗚嗚的哭了起來:“我沒用啊,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在關盼盼的追問之下,金老板說出了這幾日發生的事。關盼盼感覺到一種突如其來的無力感,難道自己連一個安靜的殘生都不能擁有嗎?“盼盼。”
金老板語無倫次的說道:“我不能把你送到那裏去,吳大帥不是個好東西。他殺人不眨眼,不,不能讓你往火坑裏麵跳。”金老板在自己身上摸索著值錢的東西,金質的懷表,翡翠的觀音,成色上好的玉扳指。連同錢莊的銀票一同塞到關盼盼的手裏:“你跑吧,我派人送你出去。”金老板內心備受煎熬,他害怕吳大帥一怒之下殺了金家上下,又不忍讓關盼盼去服侍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隻好借著酒力慫恿關盼盼逃走。關盼盼將東西推到金老板的麵前,輕輕的笑了:“小的時候有人給我算過一命,說我是心如天高,命如紙薄。說到底我還應該是風月場中人,過得就應該是朝秦暮楚,迎來送往的生活。”她掏出帕子給金老板擦去了淚水:“老爺,說起來盼盼還要謝謝您給了盼盼這幾年安穩的生活呢。”金老板肥厚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說起來這幾年我也沒有好好的陪過你。如果你當初能跟一個有勢力的人。那麼你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金老板低沉的鼾聲響起來的時候,關盼盼披著撒花緞襖站在窗前。冷月如鉤看得人更是滿心的淒冷。借著黯淡的月光窗外不遠處的梧桐上零星的掛著幾片不肯落去的枯黃的葉子冷風吹過,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自己的命運是不是也如同那幾片不肯離去的枯葉一般,明明應該腐爛在臭水泥淖裏為何還要強掛在這枝頭。忽然覺得腮邊有些冰冷,觸及腮邊。不知何時居然流下了眼淚。關盼盼收回了視線,將窗戶合上,走到床邊,揭開被子躺了進去。棉被溫暖而鬆軟,溫暖的感觸順著小腿一點點暖了上來。可是關盼盼的心始終是涼的。樹上的枯葉終究禁不起冷風的拖拽撕扯被拽離枝頭打著旋兒飄向了滿是黑水的池塘裏。
    第二日金府上下都知道了吳大帥要強搶二夫人一事,雖然當著主子們的麵不敢說什麼。但是私底下說什麼的都有。“二夫人天生就是一個狐狸精。”“金家真是倒黴,娶了這麼個女人回來。所以說堂子裏的女人碰不得,就算是嫁人了還有人惦記呢。”“二夫人真可憐,聽說那個吳大帥是個殺啊人不眨眼的家夥。咱們府上的青柳和喜紅就是被他殺的。腦袋被裝在盒子裏都送到府上來了。”同情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荷生聽得這些臉上不由得帶了怒氣,看著荷生憤怒的神色。關盼盼起身關住了窗戶。坐到桌前往炭盆裏添了兩塊木炭,屋裏馬上溫暖了起來。關盼盼嗬了嗬凍得有些冷硬的手指,拿起桌上尚未完成的衣物縫了起來。“關得了窗戶,你能管得住人的嘴巴嗎?他們想說什麼就隨他們去吧,反正我是快要聽不到了。”
“姐姐。”荷生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焦慮:“你難道真的要去服侍那個家夥嗎?”關盼盼用牙齒咬掉了線頭:“不去又能怎麼樣,到時候他殺了金家上下。到最後我還不是要過去嗎?何苦賠上那麼多的人命呢?”“難道姐姐你不想想福壽了麼?”關盼盼繼續縫著衣服:“福壽是金家的血脈自有人會上心看護著他。如果以後我不在了,你替我多照顧照顧他。”關盼盼自顧自的笑了笑。荷生在一旁輕輕的抽泣,作為一家之主的金老爺都毫無辦法。那麼他們這些女人又能怎麼樣呢?
    第二日下午吳大帥派陳副官送來一個盒子,金老板戰戰兢兢的打開盒子發現盒子裏有五根金條和一把手槍。“這,這是……”“吳大帥怕您出爾反爾,所以就把關盼盼賣身錢送來了。要麼是五根金條要麼是你們金家的五條人命。”陳副官冷眼看著金老板:“怎麼樣啊?金胖子?”金老板咽了咽口水,冷汗從臉上涔涔流下。他白胖肥短的手指抓住了金條。看著這一幕,躲在屏風後麵的關盼盼心中湧起了難於言表的滋味。自己又要被賣了麼?陳副官拿起了手槍對金老板拱拱手:“那麼我明兒一早就來接人!”
    關盼盼一步步的向自己的房中走去,驀然間發現。這個天地間什麼都不是自己的。兒子,安穩寧靜的生活。自己不知道自己離再一次的轉賣還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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