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梅……淩霜…… 第四十五章 長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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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北,便看見秋葉飄零間繁花簌簌,自一番離恨哀怨之感,而那些殺手,不時出現將那抹哀怨憑添得更甚,多少次鬼門關闖過,多少次刀劍下而逃……坎坷之間,終是臨了舜窯,而原先的十五兵士唯剩五人,且長勝重傷得厲害。
這番情形,應該沒有過多的難受與傷感,因為當初我踏出皇宮他們跟隨的時候,似乎已然預料到了今日,而我亦深知,離開牢籠的同時便是在刀尖之上行踏,一切皆聽天由命。
我知道那些暗殺之人皆是梅臨江所派,可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會混跡在哪裏何時動手,所以,每分每秒,我皆如履薄冰,可即便如此,即便再懷疑,我們依舊隻能在舜窯這個小村落中唯一的一家客棧投店用膳。
許是因為鎮小,許是因為夜幕,大堂用膳之人不多,我警覺地一一掃過,覺得未有可疑方才小心翼翼將隨身攜帶的銀針拿出,長勝見了,方上前欲幫我,我忙擺手間讓他坐下——原本驗菜試毒是他之事,隻是現在他傷得極重,於是我親自試驗,未有可疑,方才挑出一根麵,正欲往嘴巴裏送,突然感覺有人拉扯我的衣擺,我驚得立即扔下筷子將手按住佩劍,扭頭方瞧見卻是一個不過與桌麵高低的孩童,心下頓緩,瞧他虎頭虎腦卻極是認真地將一頁信箋交給我,一字一句道:“有位大哥哥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完,衝我甜甜一笑,露出兩顆潔白的大門牙。
給我的信?我心下疑惑,忙收下好言相問:“小弟弟,那位哥哥跟你說什麼了沒有?”
他將頭搖得若破浪鼓一般道:“沒有!”
我眉頭一皺,隻得再問:“那你能告訴我,那個哥哥長得什麼樣嗎?”
可他還是繼續搖頭道:“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我不死心,耐心引導他:“小弟弟,你再想想!”
他卻嘟著嘴巴,似乎自言自語道:“那個大哥哥蒙著麵紗,我瞧不見他的樣子!”
我頹然地鬆開手,知曉再問也是無用,便這般任那個孩童一跳一跳朝著門口蹦去。而後,慌忙將信箋展開,紙上畫著一枝怒放的墨梅,蒼勁有力的篆書寫的不過四字:食物有毒!
有毒?可方才我分明用銀針試過了啊。長勝坐得離我近,也瞧了個清楚,神色登時凝重起來,道:“南荒那邊擅用蠱毒,往往銀針是測不出的!”
我略有所思間點頭,再一次打起全身精神觀察周遭,一切似乎都很平常,可既然食物中有毒,保不成那些掌櫃夥計顧客皆是喬裝,我們不敢輕舉妄動,隻是那樣若是平常那般坐著,卻是隨時出擊的準備,可是許久,那些人依舊喝酒的喝酒,算賬的算賬,收拾的收拾……再平常不過。
或許,那些殺手趁著掌櫃他們不注意而下的吧!這般想著,我帶著抱歉悵然道:“今晚,可能還要勞煩各位兄弟用幹糧填飽肚子了!”
他們的神色有些許動容,我知道無論什麼苦,他們皆會陪著我吃下去,隻是這時,長勝忽而道:“不過公子,我看此事有蹊蹺,這邊我們不曾認識人,卻又是誰會那樣好,給我們通風報信?”
方才盡顧緊張,一時未曾想起,這般一提醒,果若如此,究竟會是誰呢?還未待我想出可疑之人。長勝又道:“要我說,那紙條是個假,目的就是不讓我們好好吃飯,消耗我們的體力!保不定就是那些殺手賊喊捉賊!目的讓我們人心惶惶罷了!”
順著他的話一想,卻亦有可能,但不管如何,謹慎一些終究是妥帖些,於是並不多說,可平時並不聒噪的長勝又不絕道:“若是我們果真上了他們的當,那保不準他們要怎麼偷笑了!”
聽了此話,我不由輕輕歎了口氣,即便果真誠如長勝所言,我們又有何方法呢?
可未料,長勝接著又道:“我偏不信,那些飯食果真有毒!”說罷,便將方才我欲動筷的那碗麵扒了一大口在嘴中,我一時未能攔截,與餘下四人皆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了!
長勝卻幾下扒拉個幹淨朝著驚呆的我笑道:“我先來嚐嚐,瞧瞧是不是果真有毒!”
我唯有機械地搖著頭,隻是想告訴他不需要,此刻,我那樣目不轉睛地望著這個年輕氣盛卻有著不凡身手的少年,不敢眨眼,瞧著他使勁朝著我憨憨而笑。一股秋風掃過,那被我隨意擱放在桌上的信箋悠悠然飄落於地,他便於那刻,瞪大了眼吐長了舌,雙手不住要去摳自己的脖子,發出梗塞的聲響,店中旁人見此紛紛逃散,唯餘下我與其餘四人,便那樣眼睜睜看著他從凳上倒下,蜷縮於地,我終究不忍再看,努力閉緊雙眼,卻聽見他的哽咽之聲更甚,此刻的他,定是難受異常吧,不然,這個受了當堂一劍未曾哼過一哼的少年是斷然不會發出這種聲響的。
我的手已潮濕,可我亦是拔出了劍,刺破他的喉嚨,望著他彌留之際嘴唇的口型,說的是謝謝,煤油燈火將我的影子投射於那有些年歲的牆壁之上,拉得很長很長,長得仿佛不是我。
長勝終於能脫離那痛苦,可以安然地笑,安然地閉眼,隻是我手執那滴血寶劍,卻不能神色平常將之收起。上麵血的名字,不叫敵對,卻稱忠誠……隻是我不明白,這個險,他本不必冒,可為何他要那樣執拗,這般白白葬送去自己的性命?不過是逞一時之強?我不信!
“公子?”餘下四人中,輕蕭喚我,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還要說什麼,可隻是至了最後,他將話語湮沒在了他心間,不再繼續,於是,我順著他,替他說:“是否覺得朕殘忍?”
“沒,沒有!”他們說沒有,可我不知這個沒有,他說出口的時候是否會艱難,但我篤定一件事,長勝這般死法,定帶給他們巨大的震驚,隻是他們藏著掖著不說不表露,可那火燭光亮雖微暗,可我依舊能看清他們瞧著我手中滴血寶劍的震然,那番情形,或許一生,我都不會再忘。
血跡終是在那劍身凝幹,此地卻是不能久留,我吩咐他們準備離去之時,輕蕭似發現了什麼,不由忘了這在宮外,驚著喊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