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梅……淩霜…… 第四十一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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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轉間,一個多月便逝,原來羲和已被我派出去那麼久了,瞧著禦花園中月桂開得極好,心中惘然而想,不知這個中秋,他是否能夠趕回。
隻是無論他能否趕回,這個中秋,注定淒清。
我輕輕歎息間,前往思過園。還是一如既往,淩霜隻是遣了她的貼身丫鬟隔著雕花木門與我恭敬而道:“皇上請回!”這一個月來,我已習慣淩霜這般,所以我未有絲毫的惱怒,隻是靜靜站立在門外,聽著裏麵傳來鍾鳴陣陣,莞爾,離去。
迎麵正碰上芷柔,她帶著驚喜笑道:“奴婢猜皇上在這,果若是的,沈將軍回來了,皇上快去瞧瞧吧!”
我朝著她感激一笑,內心於她卻也是佩服的,我目光流轉於她的指尖,現下已然與我一般,指甲皆已長起,可是,那日被我拔去指甲的十二人中,唯有她在受到如此疼痛之後表示願意留在我景和殿,成為我的貼身宮婢,能麵對著我坦然而笑。
我趕去了景和殿,遣退了芷柔,羲和便不待氣勻,便急急與我道:“太後,太後的屍身有線索了!”
“真的?”我一激動,一下握住了她的手,卻見他因此頓了話語,瞧瞧縮回自己雙手的模樣,方覺自己失態,我有些抱歉,可也來不及多說,又焦急問他,“母後在哪?”
這時,羲和臉色有些遮掩,方道:“舜窯的當鋪發現了很多太後下葬之時的配飾,末將也找了那些典當的村民,可他們皆說是撿的……”
我聽罷沉吟,點頭道:“母後應該在舜窯,隻是究竟在哪卻不得而知了,是麼?”
羲和應下,卻亦怪罪自己無用。
我衝著他明媚地笑:“朕知道你已經盡力了!”隨後,我抬頭,看那無雲遼闊的天際,一片湛藍,北雁南飛,相攜相伴,我說,“朕也該出宮走走了!”
可羲和阻止:“皇上,你萬萬不能出宮,隻要你出宮的消息一放出,梅林江定會派刺客來追殺,先下宮中才是最安全的。”
羲和說的一切,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引著他,來那景和殿一側的長廊間,那一排鳥籠之間關押著各色珍禽,鳥鳴翠啼,嚶嚶而語……我隨手取過一個,那裏麵是一隻罕見的嫩綠色黃鸝,在籠子拍打著嬌弱的翅膀,卻是要生憐的,可我望著羲和不解的目光,登時將那牢籠打了開去,解了禁錮的黃鸝一下飛出,叫聲更歡,可我饒有興致望著它撲打翅膀的模樣,一下高高躍起,劍準確無誤刺過黃鸝,一抹鮮血急速濺在了我的寬袍之上,抽回劍,取出稠帕細細擦拭過刀劍之上的血跡,耳畔卻傳來黃鸝掉落於地的輕響。隻是我不再望之,隻是問羲和:“你覺得那黃鸝何時最快樂?”
羲和的目光卻凝視在了那隻死鳥之上,很久,他移開目光,閉眼間深吸了口氣,方道:“或許便是在它死之前吧!”
我頷首,寬袍隱袖,聲色平穩,卻悠悠而歎:“也許,我便是這隻黃鸝!”
羲和一下轉至我的麵前,嘴唇不住顫抖,似有千言萬語,可是最終卻未發出一字,隻是悵然朝著我搖了搖頭。我瞧著他認真的模樣撲哧而笑:“離開牢籠,許是死,但也或許……是生!”
可羲和卻又緊張起來,他問我:“若是找到了太後的屍骨,那麼四公子就沒有留在宮中的理由了,反是雙福公主要嫁去端良王府,皇上,你不能離開皇宮,不能離開,你離開,就給了梅臨江可趁之機啊!”
羲和之語,若秋日綿延之雨,落在眉間心上,氤氳我眼中霧氣,可我必須離開皇宮去尋找我的母後。
或許,找母後隻是我的一個借口,我一次次利用母後,即便她已死;我一次次利用淩霜,即便她已傷;我一遍遍撫慰自己說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可我也知那是我自欺欺人的借口。
我要離宮,尋找母後,更要尋找因了梅臨江迫害罷官或賜死之人的後裔。除掉死士,是我計劃第一步,而出宮,即便母後的屍身未丟,我亦要尋借口出去,因為,那是我計劃的第二步。
我未將我的心思告訴羲和,隻是執拗說:“朕不想再聽了,朕已決定了!”
最後的最後,羲和依舊隻是沉默後告訴我:“那好,末將陪著皇上!”
我聽著這句熟悉不過的話,忽生惱怒,我步步緊逼他:“為什麼朕的所有事都要陪著?為什麼?”
我多想,伴著我陪著我的,不是他,我心心掛念之人,不是他……我多想,楚放執我手,與我道:“傲雪,我陪著你!”我不要他對我百依百順,在我空寂之時與我慰藉……
羲和看出我的激動,慌忙回答:“因為,因為……”可他一連說了十幾個因為,方將浮躁遣散,靜靜告訴於我:“因為,碧涯!”
因為,碧涯……風霜濃露,籠於心間,我緩緩搖頭:“朕不用你陪!”
他並未若我想象之中駁斥,卻若自言自語般,又重複說了幾次:“因為碧涯,是,因為碧涯……”
氣氛隻在“碧涯”二字出口之間沉悶,我皆過他的話語,告訴他:“碧涯死了!”他終是止住了喃喃,卻顯堅定地道:“所以,你不能死!”
我笑著點頭:“朕自不會死!”
“那麼……”或許他還想執拗相陪,可我揮手之間他硬生生吞下餘下的半截話,我不要他陪,他要為我守住淑華殿,他要為我守護淩霜……
他冷卻了眉宇凝結了笑,看著我拾階而下,沒有再追過。
我一步步挪動腳步而下,離宮前,我必須見淩霜一麵,即便她再不願,所以我再次出現在了思過園的門口,抽劍將那木門劈了個幹淨,淩霜帶來的一眾小宮女皆畏畏縮縮跪倒在了我麵前,不知我惱怒為何。
其實,我不曾惱怒,我隻是迫切地見到淩霜,迫切地想將心頭於她的擔心告訴她,可是,待我看到淩霜一襲素白跪倒在觀音麵前默默,對我前來置若罔聞的模樣,所有話語一下忘了個毫無蹤跡,我耐著性子瞧著她一次次跪拜,執著佛珠念著經文,看見她消瘦的身形於深深陷下去的眼窩,終究不忍打擾,其實看到淩霜很好,就已足夠,可是,現在這般的淩霜,算是很好嗎?她與所供奉的觀音,越來越像,白衣,黑發,那一抹似會被風吹散的笑,皆一模一樣。
我從她的身側默默離開,輕輕道:“哥要出宮了,你要好好的!”聲音極輕,卻不知她能否聽到。
但我知那院子木棉皆能聽到,所以時至今日,繁華落遍,唯剩光禿禿的樹幹,孤苦仃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