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河仔細聽了聽玄室裏邊，寂靜得可怕如果說有人混跡在那幾個少年中，其他人恐怕早已經遇害了，他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輕聲叫醒亞綸，雖然很不忍心，但是總好過亞綸醒過來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吧，他現在眼睛不方便，自己帶著他反而不好。
    “亞綸……我先出去看一下我阿爸，我擔心他會出事。”
    亞綸怔忪地點頭。
    “我會很快回來，這裏是玄室，你一個人不要害怕，我回來時會發出三聲我們的暗號。”
    亞綸還是點頭，手裏卻緊緊抓著溪河的衣袖不肯放開。
    溪河把這個膽怯的孩子在懷裏摟了摟，義無反顧地走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隻是亞綸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那熟悉的聲音，而是等到了雜亂的腳步聲。
    亞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聽聲音來的似乎是族裏的一些人，他們似乎看到什麼東西，失聲痛哭，四處搜尋找到了亞綸的藏身所在便罵罵咧咧地說什麼抵命，亞綸感覺到有人在撕扯他，他本能地往後縮。
    溪河呢？溪河怎麼還不回來？
    亞綸覺得很暈，溪河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放開那個少年！”
    一聲女子的輕喝傳來，亞綸隻感覺一陣風裹挾著空穀幽蘭的芳香，之後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夢裏依舊是修羅地獄，一個血淋淋的人被一遍一遍地淩遲，痛苦使夢中人的臉扭曲地像是被撕扯的破布。
    “啊！”
    亞綸從夢中驚醒，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一如那個不曾醒來的噩夢。
    “醒了？”
    一個莫名熟悉的聲音傳來，少年回憶起意識消失前的那聲輕喝。
    是她救了自己。
    自那以後少年在女子的照顧下漸漸痊愈，女子還親自去采了雲霧草來治療少年的眼疾。在眼睛好後少年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這個女子，可是當他興衝衝地去找她的時候她卻靠在別人的懷抱，那個人是她的師兄，他們青梅竹馬，下月完婚。
    在女子的幫助下，少年正是成為他們在世人眼中至高無上的天門中人，可是少年一點都不快樂。
    在女子成婚當晚少年不顧門規森嚴下山買醉，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他永遠不知道真相，他或許會一生默默地守護在女子身邊，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而不是親手殺了她。在山下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人身邊跟著一頭威武的狴犴，身上散發的強烈的煞氣與王者睥睨天下的氣勢讓所有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可是那個少年就那麼怔怔地盯著那一人一獸。
    對方有所感應，一回頭絕美的容顏醉了天下，時間被拉得無限長，連眨眼的動作都依舊那麼輕柔。
    “溪河……”
    少年不敢相信地輕呼，他一直以為他死了，所以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那裏。
    “亞……”
    花容少年剩下的一個字卡在喉嚨裏不曾發出，臉上的神情在看到好友的衣著之後卻是不敢相信似地，中間還摻雜著憤怒。
    一道殺氣襲來，少年臉上的笑容還未及消失就輕輕飛起來，如一直蝴蝶般，又重重落下去，如一片枯葉般。
    “噗——”
    少年口吐鮮血，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竟然投靠了他們！”
    溪河聲音裏是止不住的心痛。
    看著好友一臉的不解，溪河像是回憶起什麼，若有所感，走過去輕輕扶起少年時的夥伴，兩人一獸消失在夜晚的街巷之間。
    ……
    那聲音長長籲一口氣，把眾人從往事裏驚醒。
    “那這又與我們天姥仙家有什麼關係？”
    清旻不解，邰戥族的慘禍是焱多族一手造成，舍神也是他們所盜，這人為什麼要針對仙家？
    “哼！”
    那人又是一聲不屑，似乎對不愛動腦筋思考的年輕人非常不滿。
    “那個叫亞綸的少年就是我，而那女子……”聲音裏竟是有一絲憐惜，“就是你們的鴻雪仙子！”
    “那又如何，這樣說來鴻雪仙子對前輩還有救命之恩，前輩為何……為何……”清旻不敢往下說了，為何恩將仇報。
    “救命之恩？嗬嗬~”
    那人笑的陰森可怖，“在對我有救命之恩之前，還有滅我全族的恩惠，有幫助惡人活剮我親爹之恩，更有……更有……殺了溪河，將他靈魂生剝之恩！我是不是該一並報答了她！”
    聲聲傳來，卻不知是怨？還是恨？
    若你殺我全族，又何苦單單救我對我那麼好？若你救我，又為何在我麵前親手殺了我最在意的摯友？
    眾人都怔在原地，如此說來，當年，是仙家暗中幫助焱多族滅了邰戥族，從而得到舍神？
    “不信？”
    聲音狂笑，“我當年也不信，我不相信那雙為我煎藥為我補衣的手上竟然沾滿了我族人的鮮血，可是當我親口問她的時候，她竟然點頭承認！哈哈哈哈！她竟然毫不隱瞞地承認了，哈哈哈哈！”
    聲音裏是如癲如狂，他早已經瘋了吧，從他看見父親被一刀一刀割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瘋了，隻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仙子輕輕一推把他推到地獄裏而已，她拉了他一把，卻終究又把他推回地獄。
    “亞綸！”
    女子輕呼，像是要挽留什麼，卻終究被亞綸掙脫。
    從此世間又少了一個至情之人，多了一尊滅世之神。
    “自此，我與溪河相伴立誌報仇。無奈我們人單力薄，三百年後，被已經成為掌門的她率人圍攻，她說我們是‘邪魅’嗬嗬~她說我們是‘煞星降世’‘為禍蒼生’哈哈哈哈！她救我的時候為什麼不知道我是煞星？！她殺了溪河，為了阻止他轉世把他的魂魄分離，把我鎖在了後山禁地。”
    故事講完了，沒有人出聲。
    靈修盯著山洞的最裏邊，這個人講的它都聽得懂，它感到一陣像是針紮般的心疼，這種感覺它從來沒有過。
    “溪河……”
    那人輕聲呼喚，熟悉地仿佛曾經聽過無數次。
    “靈修！”
    鄉晨隱隱感覺她要失去它了，不由心裏難過。
    靈修的步子停滯了一下，不忍回顧，許久之後還是堅定地邁向前方。
    沉睡的靈魂，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