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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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珠簾,
燃瑞香。
忍把舊時朱顏換,
金盞玉樽帝王家。
終是紅塵。(出自飛花台)
細若遊絲的龍腦香從外廳的香爐散開來,全黃金打造的香爐上附著一龍一鳳,龍眼是兩顆稀世的紫鱗石,鳳尾的羽毛墜滿同樣稀有的火眼石。這些寶石隻要珠寶行家有幸得到一顆,一定會像供奉祖宗一樣每天恨不得燒香三柱。可是在這間屋子裏卻像是一件極平常不過的物件,連這樣的稀世珍寶都惹不來主人半眼青睞。
這樣的奢華,大概與帝王家相比也不逞多讓。
床上枕邊放著兩雙幼兒的小鞋,一雙粉色如粉嫩的荷花,一雙翠綠像初發的新芽,細致的花紋,可見做鞋的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一個藍衣女子靜靜地跪在床邊。
淺藍色的紗衣襯著她潔白如雪的肌膚,烏黑的頭發隻在腦後簡單地挽了個發髻,一枚碧綠的素簪尾部是一片小小的荷葉。
素淨的打扮讓人忍不住要看看佳人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可是伊人的麵容卻隱藏在麵紗後無緣得見。
此刻她垂著眼簾,靜靜等待著什麼。
床上的少婦臉色如白紙,發絲有些淩亂,如深秋天空般清澈湛藍的雙眸隱隱流露出焦急。
即使如此,絲毫不掩她清麗如仙子般的綽約,任何人見了她恐怕都會為她那種淡淡出世的脫塵氣質而失神。此刻她正略帶緊張地看著床邊的女子,明顯的體力不支讓她幾乎無法支撐自己單薄的身體。
“事情辦好了麼?”
她微微欠起身子,焦急地問床邊的藍衣女子,額頭微微的細汗滲出。
“是。”
藍衣女子依舊低著頭。
“她……”
少婦閉上眼,兩行清淚滑下。
藍衣女子的手指在衣衫下緊了緊,聲音裏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他們夫婦
二人說欠您一個人情,您吩咐的是自然不會怠慢。”
“東西呢?”
“夫人說她明白的。”
“羽兒怎麼樣?”
“她很好。”
久久,少婦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藍衣女子的身影竟越來越淡最終憑空消失不見了。
少婦手裏摩挲著一雙粉紅色的小鞋,喃喃自語:“夜如何其,夜鄉晨。庭燎有輝,君子至止,言觀其旂。”
“身體可好些?怎麼想起吟詩了?”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流光!”
少婦吃了一驚,有些心虛地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見你發怔,怎麼了?”
被稱作流光的男子在床沿坐下,為她整了整被子。
少婦安了些心,大概他是沒有聽到自己與另一人的對話,轉了語氣:“為我們孩兒想名字,夫君可有什麼好的想法?”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就叫未央吧,我希望我們的孩兒能夠有足夠的定力能夠忍耐過黎明前的黑暗,這樣,才能肩負起海神一族的命運……”
“我倒希望我們的孩兒能夠漁樵江渚,安樂一生,遠離紛爭,遠離權術……”
女子聲音裏都是悵然,權術實在是太可怕了。
“命運選擇我們的孩兒成為族人的希望,注定他有不平凡的人生。我也希望他一生平平凡凡,快快樂樂,我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處人跡罕至的絕境蓋一座茅屋,垂釣,種田……可是,有很多時候,我們無力抗拒命運……”
流光眼裏滿是疲憊,命運!在命運麵前,個人是渺小到微不足道的。
“夫君……”
少婦眼中泛起淚光,若不是為她,也不會牽絆丈夫一生……
“傻謠兒……”
似乎知道妻子心中所想,流光握了握妻子的手說道:“我的命運是從出生就定下了的,但是因為它給我送來了你,還有我們的孩子,我感謝上蒼。”
“流光……”
蘇謠輕輕偎依在丈夫懷裏,要是永遠這樣,該有多好……
“我唯一擔心的是未央命中注定的對手,大法師已經感知到他和我們孩兒是同時降生的,可是不知怎麼卻又找不到對方的神息了。拯救者與滅世神同時降臨世間,海神一族恐怕是沒有幾天安寧日子好過了……”
看著丈夫憂心忡忡的樣子,她心中不由惶惶不安,她是一個母親……
一個可以為了自己的孩子放棄一切的母親,可是她也是一個妻子。
“稟城主……”
門外有人低聲稟告。
“我先去處理事務了,你好生休息。”
安置好了妻子,夜流光舉步走出門外,輕輕合上了門。
“什麼事?”
恢弘的大殿空蕩蕩地回響著冰冷的聲音,此刻高高在上的夜流光眼睛裏
哪裏還有一絲剛才的慈愛,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地問道。
寒意伴著聲音傳到立在堂下的人耳中,他不由從心底犯上一股深深的恐懼,聲音裏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祭司大人那邊傳話來……海魂……失竊了……”
“什麼!”
或許是錯覺,夜流光的衣擺竟然在沒有風的大殿裏動了。
空氣裏似乎又什麼東西在流動,帶著濃濃的死亡氣息。
“撲通!”
殿前的人早嚇得跪到地上。
那種壓抑感讓他感到絕望,放佛自己是一盞燈,隨時會被這來無影去無蹤的風吹滅。
久久……
夜流光似乎在強力克製著什麼,額頭滲出幾滴汗水順著臉頰流下。
“神女在哪,叫她來見我。”
“稟城主,神女死了……是自殺。”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滴答……
一滴汗水從地上跪著的人的額角劃下流過他的側臉,順著他的下巴滴到地麵,在寂靜中任何聲音都無比清晰,他聽到自己緊張的喘息聲,甚至聽到血液在自己身體裏流淌的聲音……
“我知道了。”
終於,那個高高在上的人說話了,疲憊地揮了揮手,坐在那裏,久久地一動不動。
“你剛才想殺他嗎?”
一個聲音在寂靜的大殿響起。
“冥……”
夜流光抬起頭,眼神如孩子般無助。
“‘神跡’煉出來的魂已經越來越主導我的神識了,我真怕……我有一天回不來了。”
“神跡”是海神一族傳下來的禁忌之術,多年前為了對抗一批侵犯家園的強大敵人,作為幻海大陸的君主,他不得不為了自己的子民以身犯險,修習禁術。
那一戰,鮮血染紅了海水,如果不是因為祖先留下海神一族會遭遇“墨蓮滅世”的預言,所有的人都會以為海神一族會在那場戰爭中被滅族,用未來的死亡作為支撐族人活下去的信念真是可笑而悲慘啊。
一個全身都是白,甚至連頭發胡須都是白的青年像那個藍衣女子消失時一樣,從虛空中漸漸顯現出來。
是的,即使他須發皆白,任何看見他的人都不會忽視他那張年輕的臉。
“神跡”的弊端當年作為大法師的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修習者雖然會因為“神跡”的緣故神息變得無比強大,但同時會在“神跡”的指引下煉出另外一個與自身截然相反的魂。也就是說大善之人得惡魂,大忠之人得奸魂。魂成之日,到底是那個魂會取得肉身的主導權全看機緣。這些日子,體內的惡魂越來越頻繁地主導流光,料想不出幾天必是魂成之日,看來自己得早做準備了。
“誰會有能力從神女手中奪走海魂,或讓神女心甘情願地把海魂交出去?對方一定是用海魂掩去滅世神的神息。說不定滅世神已經被偷偷送出幻海大陸了,海神一族的浩劫要應驗了……”夜流光眉頭緊鎖。
大法師的眉眼間滿是憐憫,你是不會想要知道真相的。
大海平靜的表麵下暗流湧動,一場巨變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