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出來，蘇清挽一眼就看見門外空地上立著的那抹紅色身影。
    她身後的樹葉正徐徐落下，襯著那道纖細的身子生出幾分淒涼來。
    “你在等我？”蘇清挽慢慢走過去，眼角微微一挑，唇邊笑容隱隱。
    韶灼依舊是一副沒什麼表情的臉，直到看見蘇清挽，眸中才仿佛微微動了一動，漫出絲活氣來。
    “什麼事？邊走邊說吧。”蘇清挽隨意應了聲，邁開步子就往前走去，剛走了兩步，卻又被韶灼一聲“聖女”給叫住了。
    她背對著韶灼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沒有等到韶灼開口，不由得有些奇怪，但神情還是悠然的緊，“韶灼，你平時可不是這樣的。”
    聞言，韶灼冷眸中浮過一絲細痕，“我想去京城。”
    “是去見父皇麼？”蘇清挽輕笑一聲，落在肩側的頭發被風吹了起來，“直接去就是，我記得已經允你隨意進出妄歇境的權利了。”
    韶灼眉間仿佛有一絲蹙痕，踟躕了片刻，才把話說了出來，“我去京城後就不回來了。”
    這才是韶灼真正想說的吧。
    離開妄歇境，做一個公主，重新過一番想要的生活。
    難為她終於肯說出口。
    “你去吧。”
    韶灼之覺得蘇清挽似乎想也沒想，就答了她，一時竟愣在那裏。等反應過來時，隻看的見那道快要融入風中的淡青色。
    回到房間時已是夕陽西下，漫天霞光穿透雲層，於高空上流動著深淺不一的紅色。
    繞過水墨山水畫屏風，蘇清挽一眼就看見正斜靠在軟榻上的季涵岑。
    似是才沐浴完，他身上隻穿了一件白色單衣，領口鬆垮，露出精致鎖骨；黑發披散，發尾還泛著濕，在蘇清挽進來時眼角微微那麼一抬，妖惑之氣便一絲一縷沁了出來。
    “寧兒可還好？”
    季涵岑口中的寧兒，便是他和蘇清挽的女兒，季安寧。
    當初蘇清挽分娩時並不太順，季涵岑不顧舊俗入產房相陪，一貫妖孽帶笑的目中深黑不見底。
    而彼時，已然沒有什麼力氣的蘇清挽隻輕輕握了他的手，沒有血色的唇微微揚著說了一句話：你許我一分安寧，我還你一世相伴。
    這是季涵岑求娶時曾說過的一句話。
    也成了兩人間一生對彼此的承諾。
    後來，經過一日一夜的生產，母女終是平安。蘇清挽渾身無力的躺在床上，看著季涵岑抱著小小的嬰孩，俯身於自己額頭上輕輕吻了一吻，說了孩子的名字。
    蘇清挽當時便笑了，蒼白的顏色蓋不住絕色之姿。
    自此，孩子便得了名，安寧。
    “怎麼了？莫不是寧兒纏著你了？”見蘇清挽不說話，季涵岑放下手中的信，用手撐了臉側看來。
    蘇清挽似乎才回過神來，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嗬欠，緩步走到梳妝台前，抬手散了發，“寧兒已經睡下了。”木梳從發絲中滑下，她半斂了眸又接了句話，“紫烏把她照顧的很好。”
    聞言，季涵岑黑眸中動了動，站起身來慢慢走到蘇清挽身後，右手掬起她頸項邊的一縷發，左手輕輕環過她的腰，薄唇貼在她的耳垂，氣息輕吐，“舍不得走了？”
    蘇清挽手中動作沒有半分停頓，隻是低著聲又說了遍，“我剛剛不是已經說了，紫烏把她照顧的很好，我很放心。”
    季涵岑卻笑，墨色絲絲浸染，“你的心思我還不了解？”
    這回，蘇清挽倒是頓了，接著放下了梳子，向後靠在他的胸口，抬手挽了自己的發，貌似不經意說到，“妖孽，要不再過些日子還是把寧兒偷出來好了。”
    “嗬。”季涵岑低低一笑，熱熱的氣息落在她頸邊，“我似乎還欠你什麼。”
    季涵岑突然的轉換話題讓蘇清挽有些詫異，細媚的雙目微微一抬，道，“你欠我的多了。”
    “最重要的呢？”
    聞言，蘇清挽突然意識到什麼，眼中掠過一道細碎光芒，卻沒說話了。
    季涵岑俯身吻了她細白的脖子，自顧自道，“我聘禮還沒予你。”
    蘇清挽輕咬了唇不說話了，卻在季涵岑探手至腰間的時候忽然一個旋身從他懷中逃了開，轉眸間波光流轉，媚色蔓延，“你可知道韶灼要離開妄歇境麼。”
    桃花眼淡淡一揚，慵懶笑意落落漫漫，“哦？這與我何幹？”
    蘇清挽裝作歎息了一聲，妖嬈眉目如煙如幻，“你難道不曾發覺，我們每次回妄歇境，她都避而不出麼？哎，你這妖孽真是害人，好好一個女子，硬是被你逼走了。”
    聞言，季涵岑隻是眯著眼笑，眸間惑人光線微微流動，“你意思是，該走的是我，不是她？”
    “不然呢？”蘇清挽依著木櫃揚眸直直看他。
    “夫人既然發了話，為夫豈有不從之理？”季涵岑似有一絲輕歎，唇邊笑意倒是絲毫不減，“不過我要帶一個人走。”
    蘇清挽聰明的接到，“不能是我。”
    “可以。”仿佛料到蘇清挽的回答，季涵岑毫不遲疑的點頭，而後桃花眼忽然一挑，瀲灩之光泛了開，“我隻帶走小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