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  禦衍番外·上 半年安寧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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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混沌中醒來,隻感覺全身上下是抑製不住的痛意,抽筋斷骨般,火辣辣的疼。
    緩緩的睜開沉若千斤的眼皮,一片黑漆漆。他本以為是視線還未清醒,閉了眼,又睜開,還是一片黑。
    愣了愣,動了動貌似有些僵硬的眼瞳,終是在一片黑中看見疏疏落落的幾點光芒,這才知道自己是仰躺在地麵之上。
    背後是有些硌人的堅硬土地,身上各處是細細密密分布開來的痛,他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卻在剛剛直起半個身子時又重重的倒了下去,砸在地上,頓時五髒六腑好像被狠狠丟出去一般。
    他半閉著眼無聲的喘息了好一會兒,腦中緩緩浮現出昏死之前的情景,四麵八方的箭齊齊朝他射來,沒有內力,也隻能勉強避開一些,卻在局限的房間內終是難以全身而退,避不開第一支插入身體的箭矢,便漸漸有更多的箭飛射而來。
    他以為他會死,卻沒想到居然還活著。
    而風雲莊的人估摸以為他死在了亂箭之下,便棄屍郊外了吧。
    閉著眼忍痛躺著運著僅存的內力循環周身,半柱香的時間後,他再度慢慢的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插著幾支斷箭,周圍是森森樹木和四處可見的屍體,冷冷的風從四處吹來,夾雜著若隱若現的低嗚聲,令人心中毛骨悚然。
    看來,他是被丟在了亂葬崗了。
    艱難的從地上爬起,越過身邊歪七豎八的屍體,他腳步蹣跚的朝一旁的路上走去,一邊走,一邊抬手折斷身上的幾支箭,斷裂瞬間帶來的顫動似乎扯著筋脈一起痛了起來。
    一片死寂中,除了如低低啜泣的風聲外,便隻有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
    這樣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是體力不支,扶著身旁樹幹慢慢的呼吸起來,每吸一口氣,就是攪動體內五髒的痛,眼前又開始模糊起來,手心下滿是濕濕的汗。
    好不容易從死人堆中爬起來,難道還是抵不過牛頭馬麵麼?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他便撐不住般朝一旁的樹幹栽去。意識渙散前,似乎有聽到誰驚訝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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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來,不再是那一處深黑的沒有生命的地方,而是一張床榻之上。
    頭頂是素色的帳子,很是普通的料子,甚至有的地方還有細細的小洞。他動了動手,忽然聽見身旁有誰高聲叫道,“爹,爹,他醒了!”
    伴著這聲呼喚,從門外進來一個人,走到他身邊,先是替他把了把脈,又翻了翻他的眼瞼,在身上各處按了按,才微低了聲道,“還好,脫離生命危險了。”
    聽到這話,他將目光投向床邊,先是看見一雙大大的眼睛,眸中是靈動欣喜的光,而眼睛的主人是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模樣很是乖巧;小女孩身旁則是個二三十歲的男子,一身褐色長衫,麵容斯文。
    “你感覺可還好?”那男子俯下身來,低聲問他。
    他微微點點頭,而後開口問到,“謝先生救命之恩。”聲音粗啞如磨石。
    那男人笑了笑,道,“救人本就是醫者本分”,說完這話,見他仍看著自己,當下明了,“我姓孫,你可以叫我孫大夫。這是小女明月。”
    他又點了點頭,便聽孫大夫問到,“敢問閣下名諱?”
    他似是想了想,方出聲回答,“在下嚴愈。”
    孫大夫點點頭,說了句“嚴公子傷還未好透,還請好好休養”後,便讓明月好好照顧著他,自己則抓了藥材替他熬藥。
    因為傷的太重,他在孫大夫家足足養了大半年,托得孫大夫和明月的悉心照料,才能身體無恙行動自如。
    這大半年的時間,他在此養傷,也做些能做的事來作為報答,隨著身體漸漸好轉,砍柴,采藥,已經全被他包攬。因為他曾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珍稀藥材,隻要孫大夫稍加形容,他都能一一找回,而那些懸崖峭壁上的草藥,對他的身手來說,更是不在話下。
    因此,孫家醫館的藥越來越齊全,能治的病越來越多,本是他報答孫家父女,到後來則變成孫家父女對他萬分感激了。
    時間慢慢過去,他們之間,不再是單純的大夫和病人,而更像是一家人。
    窗外是皚皚白雪,他剛幫著孫大夫去送了藥回來,走在四處張燈結彩的街道上,才恍然已到了冬天。
    慢慢的走在路上,遇到的街坊都笑著和他打招呼,他雖然還不習慣回以一笑,但表情卻不再如初時冷淡,連眉梢眼角都像是被這大半年的時間抹去了棱角。
    轉過一個街角,再往前便是孫家的醫館。遠遠的看見門上的燈籠,他忽然有些恍惚起來,似乎這大半年的安寧祥和就像是一場夢。
    駐足立身,他緩緩抬起右手,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半年前,這手握著長劍,踏步江湖,半年後,則日日握著藥草,棲身一隅。
    這樣的生活,是他想要的麼?
    安寧的像是整個世間都是淡淡的,那些過往恍如隔世,隻是……還是印象深刻。
    他想起那個甘心追隨的男人,舉手投足優雅自信,好像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讓你心甘情願為其折服,隨侍左右。他想起他在秘宮的日子,想起和另外兩個人堅定追隨著那人的日子,即便舔著刀劍,卻濃烈的入了靈魂。
    他也想起那個女子,輕嬈媚雅,一顰一笑傾盡妖嬈,眼波流轉,萬種風情。他曾陪著她跳過崖,入過陣,劈開血路,經曆生死,從北至南,一路跟隨。那一抹淺淡的白色,如驚鴻過影從心間滑過,卻刻下最深的印記。
    他,終是放不開。
    微閉了眼,右手慢慢拳起放回身側,任天空忽然飄下的白雪落在臉上,冰涼至心底。
    “愈哥哥!”伴著一聲清亮的聲音,明月身著紅襖的身影從前方奔來,直直奔到他麵前,一把拉了他的手,仰頭眨著眼笑嘻嘻的對他說,“站在這裏做什麼!爹爹等你回去一起吃飯呢!”
    他動了動唇角,看著眼前純真的笑顏,好似看見誰的笑意嫣然,心頭的動靜愈發壓不住了。
    “愈哥哥?”見他不回答,明月搖著他的手,再喚了一聲。
    他抬手拂過明月的頭發,斂下眸子,道,“回去吧。”
    除夕。
    吃完年夜飯,明月要拉著他出去看花燈,被孫大夫止住,讓她自己去尋隔壁的孩子一起去。
    待明月不情願的離開後,孫大夫看向他,眼中是了然的神色,“要走了?”
    他點點頭,“三日後就走。”
    孫大夫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他,隔著燈光將他看著,“救你的時候就知道你身份不簡單,你不願說,我也不問,望你此去能了了你的心願。”
    他端著酒杯,看了孫大夫很久,眼底深沉,而後鄭重的說了聲“謝謝”,仰頭飲盡了杯中之酒。
    這半年的時光,就在這杯酒中畫上了句號。
    三日後,他於紛紛白雪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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