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通，你可別監守自盜哈！”高帝哂然苦笑，這一君一臣其實是自幼耍大的老友，魯老通的老爹也是禦醫院院判，小時候便帶了他來，他十幾歲便進禦醫院做學徒，高帝從太子到皇帝幾十年來，病了大都是他弄的藥，二人熟悉得不得了，若不是礙著君臣的外在規矩，二人老來還可以下棋什麼的，隻是現在君臣有別，才梳了些，好在高帝平日溫和待人，但二人也隻能在四下無人的時候，開幾句玩笑。
    “老臣若要監守自盜，可不等這麼老，才動手囉！”魯老通見皇帝開懷，自也鬆弛了些，道：“若內宮府司配合，老臣包票，半個月內，二王子必定肯與皇上相見！”
    “那就好。”高帝見提及二王子，心中又是一酸，大袖一揮便走了出去，眾人在外頭探頭探腦的，都紛紛跪了一片，高帝也不管，上了禦輦，卻沒有揚長而去，反而探頭出來問：“魯判，除了那法子，還有別的……”
    “皇上您——您覺得，老臣還能想出別的法子麼？若能想出，早就說了。”
    “那，照辦吧，我隻怕——。”高帝沉吟半晌，才道。
    “老臣遵旨，皇上放心，隻要物色得好……”魯老通雙眉亂彈。
    “嗯，行了，唉，半個月，半個月啊……”高帝長歎一聲，一揚手，禦輦起步，軲轆而去。
    魯老通捏著那令牌，看著皇帝遠去，才搖頭嘀咕道：“三代均如此，自己尚不知，真是……”
    眾學徒、醫女們都上來八卦，但魯老通臉色一板，道：“皇上的意思，是二王子是病，應當秘密治療，我怎麼能告訴你等呢！”
    “切——”一群人聽了紛紛嗤之以鼻，魯老通平日常開玩笑，大夥兒也就不理他了，該幹嘛幹嘛去，施止然也搖頭不理，正要轉身而去，卻被魯老通叫住。
    “大人叫我？”施止然問。
    “你還有某個想法麼？”魯老通低聲問。
    “什麼？”
    “攀附……”
    “攀你的頭！”施止然笑，低聲說：“要真攀附，現在太子妃已經是我了！我何必舍近求遠呢。”
    “原來，小李子那日說太子要把你放過來，是真的？”魯老通沉吟半晌。
    “是的，我不會否認這種事。”施止然坦然一笑，道：“我曾經對太子有意，如今他已成婚，我隻好把他排除啦！”
    “你好大的口氣！嘿！”魯老通嘿嘿一笑。
    “我又沒有吃蒜，哪兒來的口氣~”施止然還之以冷笑話，轉身而去，繼續給宮中的人煲藥。
    ……
    “德興殿”冷冷清清，特別是入夜之後，連值守的太監宮娥都懶得去蹲崗，直接閃了人偷懶，要不是那該死的禦醫魯老通還在內間為二王子診症，他們早就睡去了。
    內間，魯老通低聲問：“二王子殿下，可醒著？”
    “醒著呢。”二王子披發寬衣，橫躺在殿上的矮榻，殿上油燈閃爍，幾乎都要熄滅了，看不清矮榻上的人的容顏，隻聽他悠悠地說：“皇上怎麼說。”
    “皇上想見你。”魯老通苦笑。
    “唉……”
    “二王子，你已經在這裏三個月了，大家都擔心著呢！”
    “大家，大家？”塌上人冷笑一聲，道：“我有什麼大家！我一瘋，大夥兒都對我怎麼樣，你都看見了吧，宮中的人，朝上的人，都避之則吉！”
    “大家其實就是我，你舅舅，皇上……”
    “你真是夠僭越的，竟敢把皇上放在最後一位。”
    “這也是你心中排的順序吧！”
    “你——”
    “你裝瘋賣傻，是個人都會疏遠你的，你為何……”魯老通歎道：“你，你當初也是太任性！你可以裝病，怎麼可以裝瘋呢，我問你，要是你正正常常的一個人，遇到瘋子，你能不疏遠他麼？大家對你的疏遠，也是人之常情，是你自己走差了一步罷了！”
    “走差就走差，你管呢！”
    “你別太執拗了！”魯老通搖頭，道：“對了，那個女子我已經有辦法幫你弄來，隻是……”
    “隻是什麼！”榻上人道：“有什麼難處麼？”
    “隻是，她自己承認和太子……”
    “這我早知道了，否則我也不要她，你懂麼？”
    “你就是為了跟太子相爭麼？”
    “不可以嗎？當日他不仁，今日我不義，我要他一生一世都要後悔！”榻上人一握拳，骨頭哢哢作響，道：“我要報仇，報仇！”
    “老臣，不敢挑起皇室之事，請二王子三思！”魯老通心中唏噓，他隻覺得經曆變故之後，這二王子也變了，變得自己都不認識了，真不知如何是好，他魯老通是三朝老臣，當然不希望他們二人兄弟相互傾軋的，但他平日自恃才高，也看不慣太子爺宮逸華的頤指氣使，故才成了二王子的忠實黨羽。
    “如今，我隻要她，後邊的事，與你無關，成也罷敗也罷，都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那我更不希望……”
    “你就希望我終老冷宮麼？”
    “也不是……”
    “那就請魯判，做一回紅娘，至少讓我有美人相伴才好，不是嗎？反正，我要她！””
    “好，你好自為之！”魯老通搖頭，長歎而出。
    二王子仰天長笑，恍若又發癲狂，魯老通出去後，給他開了幾服藥，便讓太監宮女煎了讓他服下，號稱“定驚安神”，其實都是些平常的藥，豈料那二王子也不服，把鍋碗瓢盆都扔了出去，仍是狂笑咆哮，不一而足。
    ……
    兩日後，魯老通才拿了令牌，到內宮府司去，從各宮調了一批美貌宮女，讓宮中樂師和禮部出人，靡靡之音和誘-惑力的舞蹈輪番教導，過了幾日，便見魯老通每逢深夜，都將一批又一批的送到“德興殿”，被選上的宮女大有怨言——這滿宮之中，誰不知道二王子雖然英俊豪氣，卻在三個月前瘋了，要是把自己送了進去，被他吃幹抹淨，那這輩子可不就是要跟著一個瘋子過活？
    雖說白頭宮女很是悲慘，但跟著瘋子，被他折磨，豈不是更慘無人道麼？
    於是，大凡美貌的、家中有些錢財的宮女紛紛讓人買通府司，讓人家“放過”，甚至有人直接送錢給魯老通，請他高抬貴手，魯老通來者不拒，故選的女子越發令那二王子不滿，從第一晚送進去的人開始，就算那些yin詞豔-曲有多麼露骨，那些女子的紗衣有多暴-露，都被二王子馬鞭狂打而出，後邊送的幾批更加被他稱為“鬼啊，好醜！”等等，言語羞辱了一番，夾帶著些瘋子話，個個宮女都戰戰兢兢而進，梨花帶雨而出，都說再也不敢進去了。
    一直關心二王子的“療程”的高帝，聽說了這等事情，隻得搖頭長歎，召了魯老通來，問他是否還有把握雲雲，魯老通卻一直堅持“第十六日，必定能讓他與皇上好生相見，請皇上放心”，高帝也隻好由他。
    “至少，算是還個心願吧，你繼續辦，能辦好就辦，辦不好也算了……”
    “一定能成的！”
    “你這什麼把握啊，唉，君無戲言，十六日後，可要把你的遠山眉給剃了。”高帝苦笑。
    “哈，老臣的遠山眉一定能保得住！”魯老通雙眉亂彈。
    “你是借此看美貌宮女看得心紅了吧。”高帝搖頭，讓他去了，心中唏噓。
    “怎麼會，皇上您也沒給我水缸做膽~”
    高帝再度搖頭，道：“你別口氣輕輕，到時候，我真罰——”
    “老臣不會製造機會，讓自己受罰的。”魯判大笑。
    “希望如此。”高帝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