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宮中人 051.凱旋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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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逸華不是那種拉得下臉的人,他之所以在宮紗廠,竟然認輸,連下台階的話也來不及說,其實不是因為此人轉了性子,服了輸,更不是因為施止然,而是另有原因:宮中那歡樂無比的樂音,昭示著此番北伐,大獲全勝!理論上,打勝仗之後,是舉國歡騰,但他做不到,因為他打敗了一場仗,是因為沒有聽信某人的話才打敗的,如今人家凱旋歸來,高帝,必然是打開城門,放了禮炮相迎那“有功之臣”,如此榮寵,如此風華,能不讓這個“打敗仗的太子”妒忌得發瘋麼!
但,妒忌歸妒忌,他仍飛快地回了寢宮,更換上最奢華的禮服,帶上最矜貴的紫金冠,黃巾一個極度飄逸帥氣的太子爺,顯現在銅鏡前,氣場十足,斷不可能比某人差,他這才稍稍下了下氣,對旁邊那一路跟在他身後服侍的太監道:“小李子,你還記得今兒宮紗廠那最——最沒有規矩的女人麼?”
“記得,方才奴才躲在殿下您身後,就看了一眼,好像就是當日您讓奴才送信過去的……”小李子不敢接那句“最沒有規矩”,他明顯地覺得,那女子和眼前這位爺的關係並不簡單,何況她還和陸辰有關聯,恐怕不能得罪。
“她在宮紗廠明明叫楚菲菲,怎麼,那‘陸督導’的信卻附了一張‘施止然’的度牒,你在那人身邊呆了兩個多月,知不知道,是什麼回事?會不會……”
“據奴才打探,那是城南楚家送進宮的‘女兒’,可,卻是從人口市場裏頭販來的,頂替自己女兒進宮服勞役,恐怕‘施止然’才是那女子的真實姓名吧。”小李子字斟句酌,終於說了一句絕對不會得罪主子的“情報”。
“陸督導對她是什麼態度?”
“日思夜想,輾轉反側,一有空就給那女子寫,寫信。”
“為什麼?那人不是曾經把楚家另外兩個女兒也吃幹抹淨了麼?”
“卻不是的,陸督導說,那隻是為了討好這位‘菲菲姑娘’,把她的姐姐們都送出宮去,不讓再遭罪的意思,其實,他‘隻愛這個菲菲姑娘一個’——嗬嗬,那是陸督導的原話,小人不敢亂說。”
“怎麼可能呢?”宮逸華眉頭一皺,道:“你,去告訴你女子,說今日本宮上朝後,見了這番征戰的主帥,獲悉陸辰已經陣亡,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有什麼反應,嘖嘖,奇了奇了,這究竟是什麼回事!那人,又在耍什麼把戲!”
“是。”小李子側身而出,飛奔至宮紗廠傳話,宮逸華則悠閑地由幾個人抬著步輦,到正殿去參加那所謂的“慶功典禮”去了,嘴角卻露出一絲冷笑。
……
施止然等宮紗廠的人,見那太子匆匆離去,雖思前想後之後,明白到那肯定是什麼事情吧此人絆住,否則此人不會如此難看地裏去,但方才那種“要殺人”的危機感已經解除,眾人鬆了一口氣,卻又憂心忡忡,難以自我排遣,文廠劉廠等人均沒了主意,各片長也說:“隻能等死了,此番得罪太子深了!”
施止然卻一直徘徊在“宮逸華竟然是太子”的噩夢之中,哪裏還想得出什麼主意。
眾人見她這個出頭鳥都沒有了主意,更是唉聲歎氣,好在文廠年老,見識稍稍廣些,勸眾人道:“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太子爺也不會對我們怎麼樣,大家低調行事,別再得罪他就行了,或許人家隻是興頭上才來動我們,等他對我們的興趣沒了,咱們也就安全了。”話雖這麼說,太子爺畢竟是將來的皇帝,他方才要殺人,大家才為了性命豁出去,若他一點點地把人整死怎辦?直接關停了宮紗廠又怎麼辦?但文廠都這麼說了,大家也隻好跟著自欺欺人,把方才那群侍衛掀翻砸爛的東西逐一收撿起來,勉強恢複了原來的狀態,可惜大部分原料被他們整得亂七八糟,毀得七零八落,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知道是繼續生產,還是等候“宣判”,生產又如何,宣判又如何呢?大家是走還是留,留怎麼留,走又往哪裏走?
……
大半日的折騰之後,大家都累了,紛紛嘀咕著,才離開了之前集結地,返回自己的宿舍睡去。
施止然回到自己片區,看見自己的手下,也如其他人一般長籲短歎,除此之外,看她的眼神裏,有幾分感激,有幾分懼怕,有幾分好奇,卻更有極微小的幾分抵觸——仿佛,是施止然將他們推向死亡的邊緣似的。
施止然苦笑:
明明是那太子爺宮逸華故意命人勒緊了宮紗廠的銀子,又令宮紗廠生產東西,這不喂雞又要雞下蛋的行為,然後坐等宮紗廠自動倒閉——那才是真正的把人逼上絕路,他宮逸華銳意改革,原是好事,她施止然,救人於水火也是好事,不過是二人出發點和落腳點不一樣罷了,但宮紗廠裏麵的人卻懵然不知自己身處砧板之上,隨時隨地,隻要施止然不再出手,而別的出頭鳥也不出現或者沒有能力出現,恐怕,他們早已沒了飯碗?
如今這種抵觸的眼神,說明了什麼?說明了的隻有一點:她沒有地位。
施止然苦笑,自言自語道:“我可不是那種,明白了自己沒有地位,就借著21世紀的智慧往上爬的女人,我,隻要自由,你們既然連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都看不清,真枉費我出手相救了!早知如此,倒還不如袖手旁觀,等大夥兒一起下崗沒飯吃算了——哈哈,我施止然要做得到如此冷漠,也不至於窩囊至今了,一定上前扇那宮逸華兩巴掌,欺騙我,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