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忽然一聲大哭，從一個老組長身上發出，恐怕是聽了這消息之後，覺得工作不保，害怕下崗之後全家對著空鍋子哭，她現在就先哭了起來，隨後幾個家裏情況不大理想的組長也跟著幽怨地啜泣，自己片區裏那位管織布機械的男工組組長也開始捶胸頓足，眾人無不知曉，太子竟要瞞著皇帝老子，逼宮紗廠走絕路去，宮紗廠的財會問題吃不消，自然生產不出東西來，太子到時候在皇帝老子麵前推波助瀾，宮紗廠能不倒閉，那才有鬼咧！
    因此啜泣的人越來越多，施止然算是醫家心態，悲天憫人，當即心生不忍：紡織業曆來就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即使是現代，也能夠解決勞動力問題，萬一宮紗廠直接倒閉，而不是國有轉民營，這裏的工人怎麼辦？那些年輕美貌的如果可以放回去嫁人，而那些稍年長的呢？那些有家有口的婆子呢？那些男工呢？即使他們在外頭找到別的工作，也斷斷比不上宮紗廠的好吧。
    宮紗廠如果被太子爺斃掉了，的確在長期看來，為國為民都有極大的好處，但短期看來，不單會使得這批人下崗失業，還會讓宮內財政吃緊，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吧？最好，能有個平穩過渡的辦法就好了，否則——
    “其實，也不是沒法子的吧……”施止然低聲沉吟，她覺得救人如救火，如今這批人的生活問題解決不得，貿然斃掉宮紗廠，簡直跟殺人無異，她因為之前劉廠刁難之事，已經想過不少法子，而且看來如今的情況也能合用，於是，她下定決心，先用自己的方法救了這批人再說，如今，自己是小人物，小人物不是應當同情小人物麼？至於所謂國計民生的大事，就讓所謂的特權階級他們自己考慮吧。
    周圍啜泣聲雖大，但她身邊的文廠和劉廠都聽到了，立即道：“唉，現在咱原材料錢可能都要拿不出手啦，還能有什麼法子啊！你有啥法子趕緊說說看啊。”
    “我——”施止然心中雖早已有個想法，但看現在大夥兒的心理狀態如此不穩定，又知道這劉廠是個大麻煩，而片長和組長裏頭也有不少隻曉得平日內鬥，有事兒胡亂哄吵的主兒，因此根本不敢當即說出，就怕弄巧反拙，隻能苦笑道：“我哪兒能有啥法子啊，就是在想‘天無絕人之路’六字真言罷了。”
    “切——”眾人失望而且不爽地給了她一堆白眼。
    施止然見慣了他們的白眼，隻一笑而過，由他們嘀咕了半日，才散會了去，會後，見文廠和劉廠相視長歎，才說：“兩位廠頭，我方才說有方法，其實是真的，知不知道如此簡陋的法兒能否入得兩位的法眼。”
    “你——姑且說說看吧。”二人均知道，這女子和陸辰關係密切，陸辰離開時還對文廠千叮萬囑說要照顧好她，而對那劉廠則恩威並施，鐵棒加蘿卜地要挾他說，如果不好好對這個“楚菲菲”，如果有哪裏不配合她做事，回來就要把人家的腦袋擰了，雖說現在陸貴妃病逝，陸辰這個皇親國戚就沒了靠山，卻不知道人家在皇上麵前沒話說啊，難保人家姑姑死了，皇上還會覺得虧欠了人家陸氏的家裏，給他升官發財了去，所以這二人都對“楚菲菲”有著麵子上的尊重。
    施止然沉吟了半晌，決定利用自己年輕無知的優勢，端出兩道幼稚可愛的眼神看著兩位廠頭，“我們花費三個多月所生產的‘鳳錦紗’，造工一流，銷毀了多可惜啊，還不如……”
    文廠一聽，立即搖頭道：“不行啊，聖旨不是說要就地銷毀麼……”
    劉廠冷笑道：“放屁，你想直接害死我們麼？”
    “兩位廠頭，請聽我解釋。”施止然早已對二位仁兄的反應了然於胸，文廠對自己關照有加，雖然也是因為陸辰說過幾句的緣故，但也知道此人人品還算是好的，劉廠則是一個內裏爛掉的主，先前陸辰才離開幾天，他就故意找施止然的岔，令得那織造片區生產多了30%的東西來，如今更是語氣尖銳，仿佛勢要將施止然打入十八層地獄，施止然當然理解此意，若非那劉廠才是此宮紗廠的正主兒，她才不想跟他們接觸呢，但如今則必須要用比較謹慎的語氣，給二人都說清楚來。
    於是道：“銷毀，是什麼意思，大家都很清楚，也就是說以後沒有人會再看見這批鳳錦紗了吧，既然隻是不要讓它們再出現在宮中貴人的麵前，賣掉和燒掉兩者都可以做到啊，這批鳳錦紗造工如此精良——”
    “放屁！大大的放屁。”劉廠沒聽完，便譏諷道：“如果隻是不出現在宮中人的麵前，誰不會把它們賣掉，你當我們是白癡嗎？”
    “我——”
    “你想害死我們，自己當廠頭吧，我看，沒那麼容易。”劉廠極盡挖苦之能事。
    “也不能這麼說。”關鍵時刻，還是文廠出聲幫忙，施止然心中十分感激，又聽文廠說：“如果這批鳳錦紗是沒有內紋款識的貨色，倒也還可行……”
    “不隻有三分之一有內紋麼？”施止然記得很清楚。
    “沒錯，但其餘的三分之二之中，大多都是用比較有特色的手法所製，特別是繡法和印染都十分考究，遠遠一看就能看出是咱宮紗廠的手筆，唉，隻有六分之一是用於打賞後宮宮女的普通貨色，這個，這個——所以說，麻煩，麻煩啊。”文廠長歎。
    “就是，你這小蹄子什麼都不懂，學人家出謀獻策。”劉廠冷冷地看著施止然，諷刺道：“人笨，方法也笨，這種辦法是人都能想出來，可行才怪，我也真不知道陸督導怎麼喜歡你這種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