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卿長長呼出了一口氣，看著床上因為痛苦而皺起眉頭，蜷縮在一起的重雪，“不要怪我，我也不想這樣強迫你的。”說完，花念卿用自己的衣袖為重雪擦了擦臉上的汗，又摸了摸他的臉，撫平著他的眉頭。
    如果從旁邊看過去，看到的人會認為花念卿的心裏一定把床上的人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因為他此刻流露出的溫柔即使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也能感受到。而且那樣的眼神，也不是麵對一個一般關係的人會有的。
    這樣強硬地闖入重雪的記憶不僅會讓當事人痛苦無比，也會讓闖入者耗費巨大的心力。如果一時不慎，就會對雙方造成巨大且永遠的傷害。可以說是一件損人也不利己的事。要是可以，花念卿不想讓重雪受到任何一點痛苦。
    花念卿覺得有時候自己會遇到矛盾。
    從他有自己的想法開始，他的人生就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報複。這麼多年來，他做的每一件事幾乎都是圍繞著他的那個目的展開。可是現在他卻有了困惑。花不語是已經被他囚禁掌握在了手中，可是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等自己終於解決掉花不語，完成了一直以來的目的後，那麼他接下來要去做什麼呢？
    花念卿都不敢想象完成了一切之後的局麵，因為隻要一想，他就會感覺無盡的空茫襲過來。他早已把自己的人生作為一個工具，當工具的使用價值實現後，他又該何去何從呢？這樣一想，花念卿竟然覺得滑稽無比。原來他一直憎恨的人也是他一直生存下來的理由。當他親手殺死了花不語時，是不是也代表他剝奪了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花念卿看著床上已經恢複了平靜的人，看著他安寧的睡顏，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想要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花念卿俯下身，把頭靠在重雪的胸膛上，雙手摟住重雪，就像一隻尋求溫暖和庇護的脆弱小動物一樣。
    花念卿感受著重雪的體溫，鼻息間呼吸著重雪身上的味道，一刹那，花念卿覺得他們兩人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花念卿閉上眼睛，喃喃道：“如果是你麵對我的情況，你會怎麼樣選擇呢？你如何再給自己一個前行的動力呢？現在的你在心裏應該徹底地厭惡我了吧！其實我並沒有完全欺騙你，我真的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從來沒有人像你那樣對我好，就像是眼睛裏、心裏都隻有我一個人一樣。從來沒有人對我說‘喜歡’……”
    “你肯定不會再原諒我了是嗎？你也不會再多看我一眼，對我說‘喜歡’，因為我不止騙了你，還要繼續利用你，甚至最後殺了你……那樣也好。隻要你也厭惡我，我也不會再對你有一些無法控製和解釋的情緒了。反正自娘死了以後，我都隻是一個人而已。以後也這樣就好了……”
    花念卿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終於沉入了睡夢裏，呼吸變的均勻平和。
    然而這時一直躺在床上的重雪卻睜開了眼睛。重雪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枕著的頭顱和那些白發，眼神些微複雜，然後他看著床頂，喉嚨深處溢出一聲歎息，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花念卿，你要我對你如何是好？
    明明你做的一切都足夠讓我厭惡你、憎恨你，可是你又為什麼還要對我說那些話呢？為什麼讓我感覺其實你隻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孤單的孩子呢？
    我要對你心軟，為你的所作所為尋找一個借口嗎？然後我便可以心安理得地重新接受你。還是我忘記聽到的那些話，如你所預想的，從此我們彼此冷漠以待吧！花念卿，你真的是一個讓人很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