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隆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其實動不動就看到奇怪的東西——這種事他倒開始習慣了。
    “你也看到了嗎？”他問看上去神色有異的連姬生。
    “嗯。”
    江景隆想反正是不能太平睡覺了，於是勾起花卿城準備在一旁的幹淨衣服。之前他出了很多汗，又燒的迷迷糊糊地動彈不得。應該是花卿城幫他擦了身體，把他衣服脫精光則應該是惡趣味吧。
    其實從很多地方都能感覺到花卿城的好，隻是江景隆不覺得能讓花卿城這麼付出的人應該是自己這種人。
    “你穿吧，我不看。”連姬生看到江景隆手裏捏著衣服許久不動，以為是顧忌自己。胸口悶悶地，好像有一團黑色東西在籠罩那裏。
    “哦。”江景隆本來還沒想到這一層，倒被連姬生弄得有些尷尬了。匆忙穿起衣服，頭卻怎麼也套不進去。
    “這是袖子。”突然伸過來一雙冰涼的手，把江景隆從布料中解救出來，肌膚觸碰到的時候還不禁顫抖了下。
    看到個小孩子為什麼要那麼緊張。江景隆暗暗罵自己。
    像是把穿衣服的任務接過手了一樣，服侍江景隆穿好衣服，連姬生又拿起了褲子，襪子，充耳不聞江景隆拒絕的‘客氣’。
    穿上短袖T恤，牛仔長褲，沒有抹上發膠的頭發散了下來，劉海有些稍長擋住了眼睛，因為發燒呼吸稍稍有些急促。看著竟有幾分失意的文學青年的味道。
    江景隆很瘦，但是也沒有瘦到肋骨顯露，肌肉薄薄地覆蓋在骨骼上，是不久前才被他抱過的身體。
    思春期性衝動。
    原本一直被連姬生嗤之以鼻的詞彙諷刺的浮現在腦海裏。
    像是要轉移視線似地，連姬生道：“你確實說過有被三個貝嶺纏住。看來應該是向蝶仙許願然後遭到異變的除郭蔓珍之外的其他三個人，因為她們許的是同一種願望所以結果也一樣。而郭蔓珍是別的願望所以跟她們結局不同。”
    “你手機能上網嗎？”
    “欸？”
    “上網找找那三個死者的生前照片，網上應該有的吧。”
    “哦，不過為了保護死者家屬可能臉部會打馬賽克。”
    “沒關係，隻有陳蓓齡也可以。”江景隆突然想起了那個時候在‘貝嶺’書桌上看到的照片，雖然還有一個女生的麵容他現在記不清了，但是看到他還是有自信能回憶出來。
    聽到江景隆連名帶姓的叫陳蓓齡的名字，連姬生不知怎麼小小的雀躍了下。
    “不會吧。”上網打了女校寢室慘案馬上出來幾萬條搜索鏈接，有條標題為‘照片經年大不同，整容遭妒被剝皮？’的鏈接，連姬生挑挑眉點了進去，他也知道陳蓓齡長什麼樣，但網頁上的刊登的照片很明顯是個陌生的女孩。
    皮膚很白，有一點點雀斑，臉上有圓圓的嬰兒肥，有些像歐洲人的高挺鼻梁，不由得讓人懷疑是不是混血兒，是個長得很有特色的女孩兒，從連姬生的眼光來看，這張臉比‘貝嶺’像整容加工廠流水線下來的臉要順眼多了。
    連姬生把手機拿給江景隆看，隻見江景隆深深吸了口氣，但久久就是沒看到他把氣呼出來。
    “怎、怎麼了？”
    “我在夢裏看到的，放在陳蓓齡書桌上的照片裏，那個不認識的女孩子就是她。”
    “嗯。”連姬生虛應了一聲，他冷眼看著手機網頁裏的報道，記錄著陳蓓齡的生平。
    連姬生不明白，這樣的報道是為了讓人去同情死者還是純粹發泄‘正義感’的渠道。如果正義人士那麼多，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拍攝被害者遇難卻有人有閑心拍路人漠視的視頻了，難道拿起攝像頭拍攝受害者遭到的暴行就是聲張正義了？與其有拍攝的功夫，去救人或者喊人來救人不是更快更正義？
    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喊不到人，或者怕自己振臂一呼沒人響應結果把自己也牽連進去吧。這樣的正義人士還真是……用道德最高點來掩蓋自我的懦弱。現實生活中的正義感被壓迫，但網路上卻又千千萬萬用文字來‘聲張正義’的同伴。隻需要悄悄打擊幾個鍵盤，就能加入‘正義聯盟’，隻要隨大流回複就能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一方。自己在為受害人討回一份公道。
    “遇見強者，不敢反抗，便以‘中庸’這些話來粉飾，聊以自慰。所以中國人倘有權利，看見別人奈何他不得，或者有‘多數’作他護符的時候，多是凶殘橫恣，宛然一個暴君，做事並不中庸。”
    魯先生若是知道時隔七八十年，這句話能仍套用在當今的國人身上，不知道作何感想。
    不過他也沒資格說別人，因為他不是‘正義人士’，他不同情弱者，也不需要那種居高臨下的同情。若有一天他處於弱勢，哪怕如勾踐臥薪嚐膽也要用自己的力量反抗回來。
    恐怕即使是有暴行發生在眼前，除非波及到他，他也最多就因為有礙觀瞻才會拿出手機撥打‘正義熱線’。
    如果是江景隆的話……
    “江景隆，如果陳蓓齡她們幾個是真的被劫持了，先不說你自己有危險，你就沒有想過如果你一時失手殺了歹徒，即便你救了人，也還是要因為殺人而坐牢的。你不會不甘心，覺得不公平嗎？”
    江景隆有些茫然地聽著連姬生的問題，似乎不明白為什麼話題轉得那麼突然，“那種時候，你還能想那麼多啊。先把人救出來再想辦法蒙混過去咯。”
    連姬生愕然地看著說得理所當然的江景隆，然後‘噗嗤’笑了，“蒙混過去，也隻有你想得出來。”
    快三十歲的男人居然還單純的像七八十年代充滿‘仁義’的黑道片，根本沒考慮過退路，憑著自己的一雙拳頭走著自己的路。
    他突然明白花卿城那麼執著江景隆的原因了。
    江景隆的率性是他和花卿城那種理性者終其一生都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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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小連的那段感慨是因為今天看到一個新聞，‘男子公然掀衣性侵女子，路人紛紛經過躲避漠視’還附有視頻。因為是發生在某鴉生活的城市，因為某鴉也是女孩子，一直覺得自己的城市應該算得上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因為受教育程度覆蓋麵廣犯罪率低，而應該是受教育程度覆蓋麵廣而沒膽子犯罪才對。（大家都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不鬧事也不摻和進別人的事情裏）
    所以對什麼出租車迷煙啊地鐵迷煙啊一笑了之，覺得在這裏是不可能的，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某鴉不懂拍攝者是抱著那種心態，舉起手那麼久，比起受害人更在乎路人漠視的態度嗎？也許視頻是為了譴責人性冷漠，但是難道他不覺得自己也是漠視的路人的一員嗎？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當然風涼話人人會說，如果某鴉也是現場的路人，某鴉會怎麼做？某鴉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會上前製止，因為不敢，因為膽小，因為對方是個四肢健全的男人，還很可能持有讓人喪失意誌的藥物。但至少我會報警，至少我會記住犯人的樣子，至少我不會一走了之。
    因為沒人能保證下一個受害人就不會是自己。如今的女孩子，能保護自己的隻有自己了。
    不知道拍攝的人是男是女，不過多數應該是男性吧，下輩子投胎如果是男人，千萬不要是這樣的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