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愛而不得
    龍藍涯提起全部力氣在黑暗中狂奔，他再沒有興致去欣賞遠處喧囂的燈會，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趕緊找到父皇讓他賜婚，好想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心中的渴望好像快要溢滿整個心房，他第一次抱怨去皇宮的路竟是如此漫長。
    當他終於到達皇宮早已氣喘籲籲，憑借著令牌進宮後，顧不得換上衣服，便直直地奔向禦花園，今日父皇和母後一定在那裏賞燈。在他前往禦花園的小徑上，有一個小太監和他擦肩而過，他認出是父皇身邊的貼身太監，手中捧著一道明晃晃的聖旨急急忙忙向宮門方向走去，龍藍涯隻想到是父皇又賞賜了哪位大臣，並沒有在意，此時，他心中已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事。可是那之後的一刻，他多麼後悔自己為何疏忽了，為何不問一聲，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到不可挽回的一步。
    他疾步走到涼亭外，就聽見父皇開懷的大笑。龍藍涯登上台階，發現不但父皇和母後坐在那裏，大哥也站在亭中，整個人顯得十分開懷。
    “大哥，你回來了，太好了，我正擔心你呢。”龍藍涯心中一塊大石放下了，正準備向父皇說明，隻聽見父皇高興的說：
    “崖兒，你大哥快要有太子妃了。”
    “噢，”龍藍涯看向一旁的大哥，好奇心抵過了其他。“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入得了大哥的眼。”
    龍藍玉輕聲回答。
    “是在燈會上遇到的，是。。。”說到此處無論如何也沒有說下去。
    “是沈將軍的女兒。”皇帝順著她的話說了出來。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響，龍藍涯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有些站不穩向後退了幾步，倚在柱子上穩住了身形，臉上是不敢置信的神情，語氣顫抖的問道，還帶有一絲僥幸。
    “不知是哪個沈將軍的女兒，是哪一個女兒？”
    “朝上又有幾個沈將軍的女兒，自然是沈浩天唯一的女兒沈碧苔，為了盡早稱了你大哥的心意，剛剛已連夜將聖旨送去了將軍府，這下，皇宮快要喜事臨門了。”皇帝說完溫柔地撫摸著皇後的手，皇後嘴角也噙著幸福的笑意，心中是為人母的開心和欣慰。二人都沒有注意到一旁已是喪魂落魄的龍藍涯，可龍藍玉將二弟的反常盡收眼裏，臉上收起幸福的笑容，眉頭緊鎖，充滿疑惑地看著自己弟弟的一舉一動。
    “兒臣想到一些事還沒有處理，先回宮了。”說完沒有等父皇的答複，就跌跌撞撞地邁下亭子，向自己寢宮的方向奔去。
    龍藍玉看著那漸漸離去的背影，眉頭皺得更緊了，心中有一絲不安的感覺。
    當那抹身影消失在眼前，仿佛黑暗中有一頭巨獸張大了嘴，等到自己的皇弟走進去以後再一口合上消失了蹤跡，再也找尋不到。
    是否要去問一問？自己是哥哥啊，也許。。。
    可腦中突然有一個聲音一聲一聲如同咒語般：“是他自己放手的，他沒有說出口就是自己放棄。
    一定要得到他，不容許任何人搶走，一定要得到她，不容許任何人搶，。。。一定。。。。”
    最後殘餘一句尾音，淹沒在漸漸冰冷的眼中
    “哪怕是自己的弟弟。”
    “你的計劃成功了。”龍藍漠興奮地看著慵懶的伏在軟榻上的佳人。
    “我知道。”絕煌閉著眼，漫不經心地說道。
    “是啊，沒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不，”絕煌輕輕睜開眼，碧色的流光一閃而逝。她微微彈了彈指間，一張同樣是黑玉雕成的桌子和一把精致華美的椅子驀地從空氣中顯現出來，雕著複雜花紋圖案的桌麵上隻放著一杯熱氣嫋嫋的香茗，聞起來讓人感到神清氣爽，大腦頓感一片清明。
    早已習慣眼前的人擁有法力的事實，龍藍漠沒有太多驚奇，優雅地走到桌邊坐下，舉起桌上的茶盞低頭細細的品嚐，入口的感覺如同處於絕高的山顛俯視腳下翻卷的雲海，本該是平靜悠閑的品茶卻讓人感到血氣翻湧，有一種毀天滅地，唯我獨尊的衝動，他竭力壓下那種噴薄而出的欲望，試將注意力轉到其他地方。
    “我說錯了嗎，這難道不是你的計劃？”龍藍漠將茶盞放回桌上。絕煌淡淡的瞥了一眼，將他剛剛的神情收入眼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隻是一部分，就像迷宮一樣，我隻是設計好他們可供選擇的路線和不同的選擇所導致的結果，至於他們會選擇哪一條路我不會控製，如果是那樣就太無趣了。”絕煌手中也多出一盞茶，抿了一口，微微蹙起眉又釋然地笑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除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沒有其他任何味道，連溫度也失去了，含在嘴中如同冰泉底處最寒冷的水流。
    這種茶叫做心機，會根據品嚐者的心境遭遇而變換自己的香氣和口感，同時也會產生一種激化作用，放大欲望。龍藍漠隻是第一次喝這種茶就產生了如此劇烈感覺，看來，短短的時間他的野心竟已經膨脹的如此迅速，還是他以前一直隱藏在內心中。那麼，自己也要加快速度了。
    絕煌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她淡淡地又抿了一口，這下沒有皺眉，臉上隻剩下漠然。
    “比如說，我設計讓他們二人同時遇上沈碧苔，之後的行動全是他們的意誌，事實證明，龍藍玉可比龍藍涯聰明多了，知道如何搶占先機。”絕煌玉蔻一般的指摩挲著茶盞的邊沿，杯中的心機也在不斷地變化著顏色，先是如血般的鮮紅，又變成如墨般的濃黑，最後全都變成一望見底的透明澄澈。
    “你給了他們什麼選擇？”龍藍漠被她的話提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將思緒從杯中收回，絕煌又低頭輕輕抿了一口，眼看快要喝盡，杯中又瞬間溢出香茗，又是滿滿的一杯好似一滴都沒有少。
    “沈碧苔離開時，我留下一個選擇，龍藍玉選擇了離開，龍藍涯選擇了追上去，後來我又讓那道聖旨算準時機和回來的龍藍涯擦肩而過，他卻沒有上前詢問，包括後來在亭中，我並沒有控製他的思維，他完全可以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皇帝，隻要他施展輕功就一定可以在聖旨傳到將軍府之前將它截下，可他又選擇了閉口不談。你看，我給了他如此多的機會，可他一個都沒有把握住，注定事情要從我所料想的那般發展。”絕煌突然心中感到一絲無聊和煩躁，為什麼他們不能做出一些事情出乎自己的意料，這樣絲毫不差的按照自己的劇本上演，結局早已料想的到，那麼過程又有什麼趣味。
    絕煌有些氣惱地將手中的茶盞拋至地上，杯子快要接觸地麵的那一刻又突然消失在空氣中，預想中的瓷片破碎聲沒有出現。龍藍漠心中有些放鬆下來，他不明白絕煌的怒氣從何而來，但他明白現在應該盡力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讓她的憤怒波及到自己。
    龍藍漠輕笑一聲，語氣顯得輕鬆隨意的說：“這個沈碧苔，不過人中之姿，既沒有過人的才情又沒有獨特的魅力，我那兩個人中之龍的哥哥竟都傾心於她，真是有些懷疑皇兄的眼光啊。”
    聽見沈碧苔的名字，絕煌眼前一亮。還有一個沈碧苔，不知她心中所想為何，自己還可以少許期待一下。想到這裏，絕煌的麵色緩和下來，隨意地將垂在眼角的發絲攏至耳際，竟是撫媚誘惑至極。
    “所謂的愛她，不過就是我下在二人腦中的咒，時刻提醒他們要將沈碧苔占為己有，如果占有就是愛的話，他們一定會好好的愛著沈碧苔。”幾萬年來所看到的愛情在權力，利益乃至生命之下變得蒼白無力，愛情連著一生的時間都難以堅守，又怎能敵得過無限的歲月。
    “至於為什麼是她，不過是憑著將軍女兒這一身份，不管站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誰，我都可以讓他們相愛相爭，是不是沈碧苔又有什麼關係。”
    說完，絕煌拿出一包藥粉遞給龍藍漠。
    “這是什麼？”龍藍漠詫異地看著手中的藥包。
    “當年你父皇給你母妃喝的慢性毒藥--血沙。”說到這裏，絕煌看著龍藍漠聽後依舊冰冷無瀾的表情，仿佛聽到的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的生死，意味深長的笑了。
    “該怎麼用，隨你。”
    龍藍漠看著那擁有美麗名字的毒藥，低聲笑了起來，笑聲陰冷，像是惡鬼從地底深處爬上來複仇，複仇，複仇。
    他的手輕輕地撫摸手中精致的藥包，如同把玩著一個珍貴的寶物。
    母妃，是該有什麼人付出代價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