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寒風依舊凜冽，帶著煞人的涼氣。
    軒轅默關上被冷風吹得吱呀作響的窗子，餘光卻又撇向桌子上那張攤開的、已經泛黃的宣紙。
    這是他白天在那個洞穴中找到的，就在放龍玥寶劍的那個台子下麵。
    宣紙上，是一個用朱砂畫的圖騰，形狀詭異，看起來像是一條變了形的蛇，被插在一把三叉戟上。
    看樣子，並不像中原的產物。
    苗疆？西域？亦或是哪個邪教的圖騰？
    軒轅默皺眉，飛速的在腦海裏搜尋著與之有關連的東西。目光久久的注視著圖案，幾乎要把那張已然破舊不堪的宣紙盯出個洞來。
    翌日，軒轅默離開泗州，動身前往傾月峰。
    傾月峰中有一道觀，江湖上德高望重、以博學多才著稱的聞煜道長便是這道觀的主人。
    而軒轅默此行的目的，就是向楊鐸道長請教那個圖騰的來曆。
    從泗州到傾月峰，大概有十天的行程，且多為水路。
    “這位公子可是要乘船？”剛一到渡口，軒轅默便被一皮膚黝黑的船夫叫住。
    “嗯，到傾月峰。”軒轅默看了看船篷裏麵，像是已經有人的樣子，便又補了一句：“還有位子嗎？”
    “有有有。”船夫連忙答道，生怕這單生意跑掉，“裏麵寬敞著呢。”
    “多少船錢？”
    “四兩，還包三餐，這價格，您去別家是說什麼也找不到的……”船夫職業習慣似的推銷吹噓著。
    懶得再聽船家聒噪，軒轅默一步躍上船，丟了兩塊銀子給他，然後撩開簾子進入船篷。
    船篷裏，有三個人。一位是青衣老者，頭發雖已花白，但身子骨依然硬朗，右手邊，是一根木質拐杖，看起來飽經滄桑；一位是二十出頭的粉衣女子，相貌還算是出眾，但舉止輕佻；另一位身著紅衣，背對著大家躺在狹窄的座位上睡覺，軒轅默看不清他的臉，卻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
    發覺有人進來，女子朝門口望去，目光在看到軒轅默的臉時凝固。
    軒轅默不自在的轉過視線，找了個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下，不經意的看向那女子，發現她竟還看著自己，並且正矯揉造作的把玩著自己的一綹頭發，不時拋個媚眼。
    軒轅默立刻把目光集中到正前方，暗暗的歎了口氣。
    他最不擅長與女人打交道，更何況是如此大膽開放類型的。
    船安靜的行駛，唯有船槳拍打水麵的聲音單調的重複著。紅衣人仍在埋頭大睡；老者閉目養神；軒轅默則在整理思路。
    終於，一個時辰後，粉衣女子終於坐不住了，她開始向軒轅默搭話：“這位公子可是要去傾月峰？”
    “對。”
    “這傾月峰人煙稀少，唯一可去的地方，就隻有傾月觀了，公子是去那裏嗎？”
    “嗯。”
    “公……”
    還不等女子說話，軒轅默便禮貌的打斷：“船艙裏有些悶，在下去外麵透透氣，失陪了。”說罷，起身走出船篷。
    “哎——”女子還想說什麼，終是泄氣似的忍住了，她雙臂抱在胸前，不滿的翻了個白眼。
    船夫把剛才裏麵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見這位白衣公子出來，知道這是位喜靜的主兒，便也不再多話，默默地撐著船。心裏卻在好笑：看來那姑娘對這公子有意思啊，嗬嗬，也是，這麼俊的公子哥兒，哪個女子不喜歡？隻是這位穿白衣的長得過於女氣了些，要是讓那姑娘看到那位穿紅衣的，不定瘋成什麼樣兒呢，唉，等著看好戲嘍。
    船夫正想著，船篷裏又有了動靜。
    那個紅衣公子醒了吧？嘖嘖，聽這女子嘰嘰喳喳的興奮聲兒吧。
    “公子要去素陽？好巧哦，人家也要去那裏呢。”
    “咦？姑娘也去那裏？”船家聽出來了，是那位紅衣公子的聲音。
    “嗯嗯，人家去探親。公子呢？去素陽所為何事？”
    “差不多，受家母之托去拜訪一位故友。”
    “哦，這樣啊。啊，對了，還未請教公子名諱？”
    “楚瀟揚。”好像還覺得不夠似的補充了一句，“武林翹楚，瀟灑張揚。”
    接著，船艙裏傳來折扇打開的聲音。
    軒轅默和船家的心裏十分默契的出現了同一想法：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麼自戀的！
    難得的，那個粉衣女子沒有立馬答話，估計也被震到了。
    “敢問姑娘芳名？”“冷場王”楚瀟揚毫無知覺的問道，手中的折扇開了合，合了開。
    “呃……人家姓花，單名慈。”
    “慈？”楚瀟揚不解。
    “慈悲為懷的慈，家父信佛，故取了這個名字。”
    “原來如此。”
    花慈……何必費事，你直接叫花癡算了！船家暗暗想著：人長得瘋，連名字都亂七八糟！這姑娘的父親還真……有個性。
    軒轅默亦是無奈：這個楚瀟揚，一會兒跑到陵園去掃墓，一會兒又去素陽，還都是“受家母之托”；而且昨日若不是他踩到了地上的枯樹枝，自己根本沒有發覺背後有人，這至少說明他輕功不錯。他究竟是什麼路子？真是摸不透。
    “我上船前在茉芳齋買了些糕點，花姑娘一起吃點吧。”楚瀟揚說著，從身後拉出一個食盒。
    “啊？那就不客氣了，人家最喜歡點心了呢。”花慈一看這精美的食盒眼睛就已經在發光了。
    楚瀟揚打開蓋子，一股濃鬱的桂花香撲麵而來。
    “姑娘請。”
    花慈矜持的拿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嗚嗚，怎麼這麼好吃！”
    就差沒感動得落淚了。
    “姑娘喜歡就好。”楚瀟揚也吃了起來，這才想起旁邊還有一位老者，心裏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打擾老人家養神，權衡了半天，才開口道：“這位老先生，您要不要也來點墊墊肚子？吃午飯還早著呢。”
    被當成空氣的老者繼續當空氣，完全沒反應。
    楚瀟揚見那位老先生半天沒動靜，心想還是算了，萬一把人家惹毛了可不好玩，但又覺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便端起其中一碟糕點起身道：“我去給船家送點，他撐船也挺累的。”
    “嗯嗯……好……”花慈光顧著吃，頭也不抬的答道。
    “船家，辛……”楚瀟揚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船頭那道白色身影，“苦”字就這樣被卡在喉嚨中，“軒轅公子？！你、你怎麼也在？”
    “嗯，早就在這兒了。”軒轅默微笑，語氣也很柔和，卻讓人感覺不到溫暖，隻有淡漠的距離。
    “啊，不好意思哈，我一直在睡覺，沒注意到你上船。”楚瀟揚大咧咧的笑著，“來來來，兩位先吃著，我再去拿一盤過來。”他把那盤糕點放在軒轅默身邊的一個矮案子上，轉身又回船艙。
    “不必麻煩了，”軒轅默叫住他，“我不是很愛吃甜食，給船家吃就好了。”
    “軒轅公子不必客氣的。”楚瀟揚依舊沒心沒肺的笑著，“說起來你我還真是有緣，昨日在陵園遇見，今日便又同乘一船。”
    軒轅默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是挺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