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帝都開始傳得沸沸揚揚，大國公的小兒子銘亦良人要招書童伴讀，還特意在城門上貼了皇榜。何為良人，便是俗話說的大眾情人。
    “聽說張家的傻公子也報名了，圍著個肚兜口水滴達的，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那又如何，有錢就可以報，大國公不就是想撈點銀子麼？你要有銀子，把你那缺胳膊斷腿的衰命兒帶著去報名，也沒人敢攔你。”
    兩個婦人斜坐在門框邊曬太陽，穿針碼線納著鞋底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年紀稍青的婦人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冷得能下冰雹子。聽到那句缺胳膊斷腿的話心裏像有針紮似的，思索半天，還是忍不住還嘴。
    “胡嬸，你怎麼老對我家斑漚有意見，不過也是啊，銘亦良人招書童規定隻要兒娃子，不管你家的大姑二姑長得多麼如花似玉，終究還是上不了台麵不是，難怪古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喲喲喲！！！”胡嬸頓時停下手中的活計，望著年輕的婦人一陣猛瞧，像是把她看穿了“我生我家大姑二姑隻能怪我肚子不爭氣，你生班漚的時候那可是經過聖國祭師點化的，結果左手右腿都是廢的，說不定呀，那根也有問題。”
    “你胡說什麼，你家的根才有問題，專生女兒的命。”
    “我胡說？這鄉裏鄉親的，誰不知道大祭師來過你家呀，誰叫你掃把星命不好，克夫克子。”
    婦人氣得要命，鞋底往地上一放，就去搶胡嬸的針線，拿起剪刀就弄了個稀啪爛“你家大姑就是個石女，哪家娶了哪家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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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就是一番唇槍舌戰，你攻擊她最軟勒的地方，她專撿你的臭事兒說道，你來我往，整個上午罵得風風火火。鞋子沒納成一隻，口水倒是廢了不少。
    “娘”一個少年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伴隨著沉悶的咚咚聲，年輕婦人正和胡嬸鬧得不可開交，聽到這個聲音心裏“咯噔”一下，這來得可真不是時候，不正好讓胡嬸有現成的人指著罵。
    “嘖，你家那半截根兒來了。”胡嬸果然沒放過這絕佳的反擊機會，但也沒想到斑漚的母親也不是個孬種，還真有幾分脾氣。
    “半截就半截，總比一丁點兒都沒的好，銘亦良人聘的是書童又不是武夫，斑漚從小聰明絕頂，也不是沒有希望啊，吃過晚飯我就帶他報名去，漚兒，你可願意。”
    斑漚每天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心如明鏡，要是現在駁了母親大人的麵子那可不好，再說。。。。。他也正有此意，傅-銘-亦，這個名字拽在手心也能拽出一把汗來。心一橫，便把話說得滿了些。
    “孩兒有很大的把握，就算當不了書童，也能在國公府為自己另謀一條出路，不再拖累母親大人。”
    胡嬸一聽，驚鄂的抬起頭咂咂嘴“你們母子是不是都瘋了，想進國公府想瘋了，那裏麵一個打雜兒的都比你們出生高。。好吧，胡嬸我就等著看你們的好戲了。”
    邊說著邊收拾好那亂七八糟的線頭，抬腳跨進自己家的門，好像十分不屑再和她們講話，屋內隱約傳來“簡直是癡人說夢”的罵聲。
    大院內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兩母子相對無言，這已經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開口能講什麼呢，擺著淒楚模樣述苦麼，還是抱頭痛哭，那還不如和胡嬸吵架來得痛快。於是漸漸母子二人麵對彼此都喜歡沉默了，好在馬家還有幾塊薄田，一家兩口的生計還有著落。
    吃過晚飯，年輕婦人果然帶著斑漚去報名了，拉著一瘸一拐的兒子走在大街上，她實在心裏沒底，很為自己一時衝動的話後悔。
    其實斑漚表麵上看起來很健全，隻是左手右腳軟噠噠的使不上勁。當時大祭師來馬家並非什麼祥兆，隻是算出此子生來命火相衝，劫難不斷，怕會動搖國運，想讓孩子胎死腹中。夫妻兩拚死哭求，毒咒發誓，如若生出孩兒異樣立刻掐死。
    大祭師何需人也，就是天天和諸神妖魔打交道的不是凡人的凡人，心性之冷酷無人能及。既然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逞她們不注意間，一掌拍了過來，直指馬夫人胸口。
    斑漚的父親毫無疑問的擋下這一掌，鮮血染紅了她的腹部，在潮濕的地麵上擴散開來，像一朵午夜蓮花。臨死前，他十指緊抓蠕動著爬向大祭師。
    在聖典裏有所記載，一個靈魂的怨懟是最為可怕的，所以神的質子應該對每一個生靈的最後願望抱著尊敬態度。於公，大祭師放過她們，於私，斬草要除根。
    最後，這個大公無私的大祭師居然放過了他們，當斑漚出生的那一天，馬婦人狠心的把孩子左手右腳折斷，大祭師終於是放下了吊著的心。
    而這一次，將斑漚送入國公府，居心何在她亦未可知。
    這樣的日子，終於是要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