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夜肅清 第四章 相見何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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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洛陽城中又是大風。
樓主送走敦煌來的使臣,隨手披上對方交給他的月白披風,一整衣衫便出了門。
他走得不慢不急,並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
——直到他途經霰花館,撞見行色匆匆的那名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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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自高處躍下,在夜肅清身前足尖一點,掠向遠處。
他當然不是從天而降,他是從霰花館的院裏跳出來的。
像一隻剛偷到魚的貓一樣,他身形敏捷,動作輕巧,一眨眼就閃出了夜肅清的視線。
盡管如此,在他跳出來的一瞬,夜肅清還是瞥見了他的臉。
——一張白色、毫無表情的麵具!
夜肅清頃刻頓足,勾起腳邊一粒石子,以電光火石之勢踢出,直擊對方麵部。
隻聽得“哢”的一聲,石子打在麵具一邊。
麵具落地。
麵具後的眼神微漾笑意。
夜肅清正想追上去,卻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
“咦,領主,那不是夜肅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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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卻剛從早市回來。
她忙著把糖葫蘆往嘴裏送,手裏的折扇也隻展開了一半。
她聽到手下丫頭的話,下意識抬頭看去,恰好遇上夜肅清看向她的目光。
大風吹起他的白衣,也吹開她及地的碧紗長裙。
她慌忙把糖葫蘆塞到丫頭手裏,卻不慎鬆開了折扇,眼見它就要掉在地上。
丫頭趕緊彎下腰去撿。
定睛一看,地上哪有半點折扇的影子?
而夜肅清已揮手展開折扇,凝視著上麵的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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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看到他是何時出的手。
隻見他手執紙扇站在原地,似乎從未動過身形。
此時的天空層雲漸散,湛然如洗。
兩旁的樹木在風裏搖曳,被風刮下一地零零落落的葉子來。
那片剛離開樹枝的綠葉落地之時,花之卻倉促地移開了視線。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似是被那一葉落擊穿真相般紅了臉,她捋了捋臉頰邊有些淩亂的頭發,薄唇輕抿:“你……你怎麼在這?”
樓主淺揚起嘴角,覺察到她臉上仍留有一絲花香般的窘迫。
“書看乏了,出來走走。”
他輕輕將折扇收起。
正想物歸原主,一名侍衛打扮的男子跑了過來,湊到花之卻耳邊竊竊說著些什麼。
花之卻的臉色一凝,話還沒完就已秀眉緊蹙。
——是什麼讓她露出如此嚴峻的神色?
——夜肅清分明聽到一個“死“字。
我看到樓主拿著折扇的手在半空頓了一下。
在花之卻禮貌地朝她一笑,遣退手下丫頭,快步走回霰花館之時,樓主沒有猶豫,拾起白衣人遺落的麵具放入懷中,緊跟著移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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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主!”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圍聚一起的下屬紛紛向花之卻抱拳,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花之卻示意他們不必多禮。
然而,才一停步,她便捂嘴失聲,緊隨其後的樓主也不禁深吸一口氣——
“這——”
這是噴濺了滿牆的鮮血。
一席被染紅的白衣仰麵躺在柴火堆裏,不帶一絲遮掩。
他躺得並不平整,他失去頭顱的脖頸上,卻有一道平整的傷口。
“——這是誰?”花之卻閉起眼,不願再看那觸目驚心的一幕。
下屬們麵麵相覷,隻能回答:“不是館裏的人……”
唯有樓主一歎:“這是本該要見你的人。”
“見我?”花之卻回頭,明媚的眼眸中渾是不解,“他為什麼要見我?”
樓主淡淡注視著屍體手邊的長劍,昨夜那個笑容又浮上心頭:“因為他受雇殺傷你的手下,我在酒館裏找到他,讓他向你說清楚。”
花之卻笑了一聲,指著牆上的血跡:“這就是你說的‘清楚’?”
樓主搖頭:“不是。”
“那你為何不與他一同前來?為何要殺了他?”花之卻的聲音帶有哀傷的失望之意。
樓主沉默,隻用深邃的眼眸望著她,握著折扇的手因用力而愈發骨骼分明。
而在身後,侍衛已將他的退路包圍。
——女人啊,你如何能讓他開口說出那些話,說找到那人的時候已是深夜,他不想打擾你休息;說第二天他有不得不單獨見的人,無法及時脫身……
她仍然認定他就是凶手,他又該如何辯解?
唯有沉默。
沉默地看著她,沉默地聽身後長刀出鞘的聲音。
然後花去一個喘息的時間,以雙指截斷靠近他身周蠢蠢欲動的那些刀。
——隻在一個旋身,他眸中的清冷又多了一分。
——身影回到原點的時刻,他平攤在身前的手掌上盡是半截刀身。
隻要稍一用力,這些刀身就會奪去包圍他這群人的性命。
眾人似也明了,在短暫的驚愕過後迅速退散開去。
然而,夜肅清已經揮袖。
他揮袖的一瞬依然望著花之卻,可他揮出去的那些刀身,每一片都穿透了一名侍衛的鞋,緊貼著鞋裏腳的一側釘入地麵。
那些人的臉都白了,沒有人再敢動彈。
花之卻的麵色也略慘淡,緊咬著下唇出劍。
她一劍直逼樓主的胸膛。
樓主一路直退。
退到末路之時,卻見她觸近衣衫的劍尖忽然收勢一挑,挑出樓主收在懷裏的麵具!
樓主一詫,伸手奪回麵具,卻聽得花之卻微忿的聲音帶著顫抖:
“夜肅清!”
樓主抬頭看她。
“就是這個麵具!殺那個人的凶手……戴著和它一樣的麵具!”一名侍衛喊了起來。
花之卻手腕一翻,用劍抵住樓主的咽喉:“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樓主苦笑:“我本就什麼都沒說。”
她“哼”了一聲:“那我就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
樓主眸色微斂,抬指將長劍推到頸邊,兩步上前湊到花之卻跟前,一字一頓:“我會找到凶手,還你一個答複。”
然後,他轉過身,徑直走出霰花館。
侍衛們還想攔他,花之卻一擺手。
她看著他有些孤獨的背影,輕聲說:“讓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