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的幾天，每個人也都不敢懈怠，恐是與我一般見著那嵐沁姑姑有些心悸吧，不過說實話，幾天的相處下來倒是並不覺著她有多凶，不過那一份威嚴確是不容忽視的，她的每一句話都讓人不得不服從，這讓我對這個皇宮感到一絲的驚駭，不過是一個從五品的長姑姑竟卻有這般氣勢！
    藍沁姑姑的手下有幾個得力的助手，那日見到的紅玉與紅綾便是其中之一，另外從她們口中得知其實還有另外的幾位，不過我們隻有三十一個人，每十個人有兩個從七品的長宮女照拂我們的日常，當然也是監督我們的。我暗中瞧了眼正在矯正我們這些人姿勢的紅綾紅玉，她們做事的樣子還真是有幾分嵐沁姑姑的影子。突然，紅玉轉過來看了我一眼，我一晃，忙將頭低了下去。
    “唉，小丫頭，錯了。”紅玉一拍我的腦門，“頭不要完全低下去。”她伸出手將我的頭向上抬些，“我看你學規矩學的挺好的，也算是這些人中的佼佼者了，今兒個是不是走神了？”她雙手叉腰，壞笑地看著我。“紅玉姐姐，奴婢知道錯了。”我連忙低頭認錯，這是我這些日子總結出來的，這些人都是這宮裏的人精了，沒十足的把握怎麼會來揪你的錯處，你若否認，到最後還是得承認，如此還不如承認的好。“你倒是乖覺，不似他人。”紅玉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些許的欣賞，不知是否是我聽錯了，“今兒個就算了，下次可得留點神！知道了嗎？”“是，奴婢知道了，謝謝紅玉姐姐。”我的話語極盡恭敬。隻聽得她輕笑了聲，便走開了。我心裏長籲一口氣，這道不是說紅玉有多少的凶，隻是若我狡辯下去她不罰我是不能服眾的，所以我很終於熬到了午休的時間，大家的神經也一下子鬆懈了，仿佛是一種解脫。
    “羅衣，你沒事吧，今天看見紅玉姐姐去教訓你，我好擔心哦！”綠翎有些怯怯地問我，她現在因與我們一起，所以與我們的感情也很好。“是啊，我還以為紅玉姐姐要罰你呢，擔心死了，昨天的赤芍好可憐，被罰領了十鞭子，今日還得麵壁，聽說還不能吃飯，好狠哦！”我一把捂住桑蓉的嘴：“以後這些話可莫要說了，不然小心禍從口出，知道了嗎？”“哦，我也是擔心你嘛！”桑蓉吐吐舌頭，雖然俏皮但神情卻還是有些後怕的。“我好好的，你們都別擔心，好了，我們去吃飯吧，明天聽說姑姑要來檢查呢！”說著，我便拉著她們兩個往膳房走去。
    吃過午飯，休息了下會兒，便又要去練習了。
    每個人的額頭上都有了些細微的汗珠，紅玉姐姐和紅綾姐姐早已是滿頭大汗，這時我才知道其實她們也很累，她們也是很努力地在生存，不然隻憑她們這樣從七品的長宮女如何能在宮中活得如此，雖談不上好，卻較之其他同等級的宮女要好得多，而且其他一些品級稍長的對她們也是和顏悅色的，畢竟像她們這樣的職位是很容易就走運的，新進宮的宮女都在她們的手裏。記得前幾天大家在一起閑聊，便有人道皇上曾看中了一位新進的宮女，就是這院子裏出去，後來那位宮女便做了妃嬪還帶走了曾指導她的一位長宮女侍奉她左右，品級還在嵐沁姑姑之上。這宮裏的事情說不準，不知哪一日誰就飛上枝頭了！
    “紅玉姐姐……紅綾姐姐……”遠處一個宮女喘著粗氣跑來。“什麼事兒啊？”紅綾問道。“是……是那個昨日受罰的宮女赤芍……她……她自盡了……”
    什麼？！眾人都一驚！
    我瞧見紅玉姐姐和紅綾姐姐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但很快又平複了，隻聽紅綾姐姐道：“這點苦也受不了，在宮中也是無法生存的，這會兒死了也好，免得多受苦到頭來……算了，她也隻是宮女，就按老規矩辦了，在去內務府報備一下，好歹給她的家人一些補貼，去辦了吧！”那個來稟報的宮女應聲下去了。“紅綾姐姐，這事不需要跟姑姑說一下的嗎？”有一個小宮女問。“這種小事姑姑哪兒管得著，這是宮中常有的，所以你們也要好好適應，懂嗎？”
    是夜，我們照樣一起鋪床、洗漱、睡覺，沒有一個人因為宮女赤芍的死而打亂宮中的生活。是啊，她太渺小了！聽說她隻有十五歲；聽說她有個青梅竹馬……
    待到亥時，與我們一起住的那些宮女姐姐們都回來了，那時我們都已經坐進被窩了。
    她們陸陸續續地進來，個個都很疲累：“還是你們這三個丫頭好，早早就睡了。”“就是，你們可得好好學、好好做，以後好跟個好主子，別像我們！”她們好心道。“嘻嘻，謝謝姐姐們提點，姐姐們都累了吧，我們去給姐姐們打些溫湯熱水，姐姐喝喝水再泡泡腳一點會舒服許多的！”我把綠翎和桑蓉也拉了起來，隨意地披了些衣服，就往湯水房去了。“羅衣姐姐，為什麼我們要伺候她們啊！桑蓉好累哦！”桑蓉嘟著小嘴不滿道。“小丫頭。”我輕刮她的鼻子，卻並不與她解釋，她小，而且她性子直，我轉頭對綠翎道：“綠翎姐，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世故啊？”綠翎衝我微笑：“不會，今天的事我們都看到了也都聽到了，不是我埋怨紅綾姐無情，隻是這幾天我也是確實看到了宮裏的無情，你做的是對的，單純的人在宮裏是活不下去的，我們要活下去不是嗎？誰也不想做第二個赤芍。”她的身上有這扶柳姐姐的影子，隻是她看得更透，她很平靜地敘述這一切，我可以想象到若是扶柳在，她一定也會如綠翎這般說的，但她決不會如此地平靜、淡然。“是啊，誰都不想，所以我們要說得更少，做得更多。”我道，“少放些歪心思，但要多一個心眼。”綠翎笑笑，而桑蓉則是一臉疑惑：“羅衣姐姐為什麼啊？那麼說的話桑蓉都不懂呢！”“以後會懂的。”我不想與她多做解釋，因為與她說了她也是不懂的，況且她還小，沒必要現在就知道這宮中險惡，可是當危險真正發生的時候我卻好後悔，這宮中本不應有純真、善良，那是“蠢”，若我早早地提醒她，她會不會到現在仍然在我的身邊，也會不顧我現在的身份喊我一聲“羅衣姐姐”。
    見我們那麼殷勤，那些宮女姐姐自是很高興的，都說我們很乖巧，還有幾個姐姐拿出了一些主子賞的吃食給我們，我們也不推卻，都是謝著接過，然後放在枕邊，到了第二天再吃。
    本來我們這一邊是十一個人的，不過赤芍死了，現在隻餘十人了，不知道出了教習局時還會剩下幾人！
    第二天，嵐沁姑姑果然來了，按時間排，她到我們這裏已經是巳時正點了。嵐沁姑姑的衣著還是那樣的一絲不苟，臉上也還是那嚴肅的神情。我們見到她還是心裏打鼓，更何況她今天還是來檢驗的，我們就更加的戰戰兢兢了。其實並不是說宮裏的規矩有多少的難，畢竟隻是些跪拜之禮為主的，都大同小異，隻是每個動作都要到位，這就有些難了，並不是每一次的每一個動作都可以準確無誤的，我聽說曾經有一個宮女因為被皇上臨幸了，就被她的主子以一個行禮不規範，對她不敬的罪名處置了，很明顯的借口，可是誰會為這個宮女說一句呢！即便是皇帝，與她也不過是一夜雲雨，也許轉身就將她忘卻了，怎會為她去責難一個妃子，她的身邊從來不缺的就是女人，最是無情帝王家！宮裏隻有一個男人，可他卻不會成為任何人的良人。後宮三千，若是有愛，那愛也被分割成了數千份，中間還有大半給了他的江山，支離破碎的愛那還是愛嗎？
    在教習局也呆了一個多月了，那規矩也學了大半。如今我們十一人中隻餘五人了，其中三個因為機緣巧合被一些主子看中帶走了，還有兩個也與赤芍一般死去了。今天的我們聚在一起，是因為姑姑要將我們分配出去了，我粗粗地點了一下人數大概隻有二十人左右了，有些是被主子帶走，而又有些或是被責罰，因為受不住而自盡了，或是得罪了主子，被處置了。後來聽別人閑聊中得知，我們初進宮時一百五十八人，如今還在的也隻有一百三十幾人了！
    在這月餘中，我隻見過扶柳一兩次，每次都隻是匆匆一眼，便擦肩而過。
    “到今天你們呆在我這華穆院也有一月多了，規矩也差不多了，今天我是要帶你們去各個宮殿供主子娘娘們挑選的，你們要是命好，跟個好主子，比什麼都強。”嵐沁姑姑道，“呆會兒去了，沒讓你們說話就不許出聲兒，別在娘娘主子們麵前裝伶俐，宮裏頭不缺伶俐的丫頭，別給自己找麻煩，惹禍上身，隻須做好分內的事，沒本事就不要瞎爭出風頭，在這宮裏，不該看的就當沒看到，不該聽的就當沒聽到，不該做的千萬不要自作聰明以為自己個兒得主子心意了就去獻媚。”“是，姑姑教誨奴婢們謹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