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璃珠 第二四章 嬌童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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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嬌童起漣漪
蘇展亭自上次被太後帶話警告過後,已安分許久。如今趁兒子不在,又來為自己女兒謀生路。滄寰徑自閱著南方遞來的賑災奏報,看也不看下麵跪著的蘇展亭。
蘇展亭一直在做著蘇氏一門,一後一妃的美夢,蘇晗進宮尚無著落突又傳來蘇昭儀被禁,讓蘇展亭沮喪到極致,若非兒子蘇瑜適時阻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說,蘇展亭早按捺不住來找皇帝討個公道。
但,在皇帝麵前是從來沒有什麼公道的。
滄寰臉色沉下來,麵無表情道,“蘇愛卿先回吧,此事稍後再議!”‘稍後再議’就是再也不議。
蘇展亭不放棄地道,“隻是下人該死饒舌,皇上罰也罰了,蘇昭儀也已被禁足三月有餘,不知微臣何時能見到女兒?”
滄寰的閉門思過令妙就妙在,沒有給出期限。有禁足一月,有禁足一年,有禁足一生,滄寰卻什麼都沒說,隻讓閉門思過,沒有皇令不得踏出一步……
滄寰不想與他糾纏,微一思索,對禦書房門口的淩寒渡道,“去把太後宮裏那個小太監喚來。”
曾給莊小璃端荔枝的小太監哆哆嗦嗦進來,滄寰道,“你把那天議論的話再重述一遍,若有一字之差,便砍掉你的腦袋!”
小太監名喚小柱子,莫名其妙被免去死罪,這三月活得戰戰兢兢,夜夜煎熬。此時被皇帝召喚,哪有不應的道理?忙將當時眾人的話一字不拉地道出。
聽到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皇上統共才這麼兩個妃子,這生了皇子的被禁足,剩下一個又是不生的,你說我們這雲溟國……’,蘇展亭伏在地上,已經汗如泥漿。
雖說這樣的話不會是蘇昭儀教的,但那些丫頭卻是蘇昭儀指使故意在莊小璃麵前饒舌的。這罪往小處說是妃子不知輕重,擾亂後宮,往大處說可以判為蘇氏一門危言聳聽,圖謀不軌!
蘇展亭抖著身子一疊聲求饒,“微臣該死!微臣該死!……”
這才戰戰兢兢告退。
莊小璃見滄寰一直不回寢宮,就偷偷跑來找他。莊小璃一時興起匆匆出來,忘了上次滄寰的警告,仍舊沒穿裘衣,身上隻著兩重雲錦緞外罩一襲黛青色滾邊罩褂。
蘇展亭從禦書房出來,在走廊盡頭,隔著長長的雕花窗瞧見回廊裏影影綽綽地飄過一道漂亮的身姿。然後身影穿過白色假山,直接向禦書房衝去。漂亮的小少年……哦,漂亮的小少年!看著他直接衝開房門,蘇展亭幾乎在一瞬間福至心靈,似乎突然想到什麼絕妙主意!
這日天色不錯,難得晴朗朗的太陽。頭頂白雲低低流轉,被雪水洗過一樣清白柔軟。
蘇展亭為皇上辦事向來動作極快。第二日就帶著幾名精挑細選的美貌嬌童進宮覲見。
經過禦花園時,遠遠望見莊小璃正在湖邊,彎著身子,手裏提一截樹枝趕魚。心裏想,莊恬這老匹夫升得這麼快,還不是因為有個漂亮兒子麽?看你平時自命清高,今天就讓你跪地來求我!
莊小璃似乎察覺身後有人盯著,忽然回過頭來。
美麗的身姿在碎金鋪成的湖麵上映出耀眼純麗的光芒,蘇展亭聽見身後的抽氣聲,在心裏苦笑,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小少年生得不似人間有,那是連天上都難尋的。隻因為他那股子清泠泠明徹徹的情致!但正值年輕氣盛的皇帝,又怎會僅止於欣賞這冰雪玉月一般的氣質呢?
——所以,蘇展亭覺得自己前途還是很光明的。
莊小璃望見蘇展亭身後幾名跟自己年紀相仿的漂亮少年,暗覺奇怪。便丟掉樹枝,快步走過去。
蘇展亭未穿朝服,莊小璃又不認得他,卻認識領路的小太監,正是新提上來的小柱子,被滄寰取名常樂。莊小璃抓了抓頭發,似乎有些苦惱該喚他小柱子還是常樂。
小太監已滿臉笑容地過來,響亮亮問安,“奴才常樂叩見莊小公子!”似乎對他這新名字新地位異常自豪。
莊小璃指著那些人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常樂被這一問,臉上的笑容掉了一半,支支吾吾道,“唔……奴才這可說不準,蘇大人要見的是皇上……”
莊小璃本來也不怎麼感興趣,原以為是哪宮自己沒見過的世子,便跑來看看有沒有可能多得幾個新玩伴。畢竟是外頭的人,教養的再好,也沒宮裏頭這些個生來養尊處優的世子們一半的風采,反而流於做作。莊小璃打眼一瞧便沒了興致。
提腳要走的當兒,聽到常樂最後兩個字又頓住。
莊小璃突然又來了興致,高高興興牽著常樂的手跟去禦書房。
當這樣怪異的一群隊伍出現在禦書房門口時,淩寒渡便看到常樂快要哭出來的臉和蘇展亭黑了大半的臉。
通達的淩寒渡望見身後那幾名刻意裝扮過的嬌童已明白怎麼回事,直接擋住門沉聲道,“蘇禦史今日還是先回吧,皇上正忙著呢。”說著給常樂遞個眼色。
常樂拉著莊小璃要走,莊小璃不肯,抱著廊下的柱子,嚷道,“你們要說什麼秘密話,怎地不讓我聽?”
他這一嚷,禦書房的門立即開了。常喜瞧見廊下這陣仗,心底捏一把冷汗。和和氣氣笑道,“皇上聽到小公子的聲音,請小公子進去呢。”
“不去!”莊小璃今天也異常執拗,甩開常樂,兩手抱住柱子。
其餘人習慣,蘇展亭及身後幾名嬌童卻是第一次見到。見他竟敢如此無禮,公然抗命,一個個嚇得不輕。
蘇展亭正中下懷,大聲厲喝道,“大膽!竟敢對皇上如此不敬!子不教父之過,你父親身為朝廷命官,也難辭其咎!來人啊……”
話還未說完,望見滄寰一身玄色鑲銀帝王長袍正立在禦書房門口,立即隨眾人跪地磕頭。心裏卻絲毫不懼,甚至還為終於拿到莊家人的把柄而竊喜。
莊小璃第一次聽到如蘇展亭那一番呼喝,早驚得雲裏霧裏,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的太子哥哥竟然是皇帝,而皇帝竟然要打殺自己……兩手早放開柱子,整個人仿佛被雷劈過,兩手垂著,腦袋也沒精打采垂著。此時見跪了一地的人,茫然地望滄寰一眼,跟著便也要下跪。
但腰上一緊,整個人被滄寰抱在懷裏。滄寰看也不看地上眾人,抱著他回禦書房。莊小璃兩手抓住門框,從滄寰懷裏探出半邊身子,不肯進去。
滄寰見他這樣,隻好停住。
“你,”莊小璃指著蘇展亭,蘇展亭見皇帝竟如此寵溺莊小璃,又從眼角下瞥見莊小璃竟無禮地伸指指著他堂堂禦史,真是又驚又怒,又氣又怕,又想起自己女兒也被此人所害,一時前仇舊恨一齊湧來,恨不得將莊小璃打一頓。
莊小璃麵無表情道,“你帶他們來做什麼?”身子卻在不自覺發抖。
莊小璃雖不明白那幾名少年是做什麼的,但他們看自己的眼神,看自己太子哥哥的眼神很怪異,就跟那兩個‘妃子’差不多,這讓敏感的莊小璃察覺到危機感,生怕自己太子哥哥被人搶走分毫。
蘇展亭根本無視常樂常喜在暗處狠遞眼色,冷聲道,“這幾名小童從小在教坊長大,均有專人教導,識文懂禮。臣帶回府中命人教了宮中規矩,知情知趣,身子也幹淨得很。皇上正值盛年,又後宮空虛,不如將幾人留在身邊使喚。臣全為皇上考慮,也為天下社稷著想!臣的忠心,日月可鑒!”
這一番話說來,錚錚有聲,當真有忠臣死諫的風骨,如果忽略他諫言內容的話。
淩寒渡等人冷汗涔涔而下。
莊小璃平時明明如月的眸子此時已蒙上一層淺灰色。滄寰一言不發抱他回房。
沒有皇帝命令,眾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一個個如提著腦袋一般揪心等待。蘇展亭雖說了那番大義凜然的話,也隻是被莊小璃激的,此時回過味來,也心虛得厲害。冷汗早已濕透重衣。
過了半天,房內才傳來低低的聲音,“都起吧……”
這話四平八穩,連平日最懂皇帝心思的淩寒渡也聽不出語氣裏的意味。
蘇展亭戰戰兢兢爬起來,雙腿酸麻,一個不察,竟差點摔倒在地。淩寒渡輕托住他手肘,等他站穩,立即收手。
蘇展亭想走又不甘心,向身後被嚇得縮做一團的小童望一眼,又求助般望向淩寒渡。
淩寒渡默默不做聲。
蘇展亭小聲道,“不知……皇上什麼意思?”
淩寒渡還是平時的麵無表情,但開口時眉頭已微微皺起,“禦史大人還是先回吧……”
蘇展亭極其失望地帶著一幹小童向來路走去。
但還未走到廊外,常喜便奔過來,和和氣氣道,“淩大人說,不如禦史大人先把這幾人留下,若是皇上不收,再給您退回府上?”
蘇展亭一聽,自是一疊聲答應,把人交給常喜,心情大快地出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