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王者 第十八章 鞭笞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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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鞭笞之過
洛後心中不暢,回到宮中大發雷霆。
嫌蘭澤倒的茶水熱了,便下重手狠狠抽她一頓鞭子。上次在梅林因鞭笞蘭澤被荷煙嵐指責,洛後心裏又懼又怒,但仗著有哥哥撐腰,不肯落下風。
蘭澤年齡並不小,甚至比荷煙嵐還要大上七八歲。但洛邑人體格嬌小,上次被莊小璃看到時已蜷身倒在地上,是以覺得她隻是小女孩。蘭澤三月來一直受新後折磨,身體已到承受極限,如今再被洛後重手鞭打,心肺震蕩,吐出兩口血便倒在地上。
狄塢見她不動了,想再抽兩鞭便放過她。誰知荷煙嵐已不知被哪個通風報信的人喚來,握住她正要下落的鞭子,大聲喝止。狄塢每見他維護蘭澤,心裏就氣,現在更是氣上加氣。這一鞭子無論如何非要打下去。
兩人僵持間,荷煙嵐忽然鬆手,狄塢這一鞭子帶著氣,再加上她蠻力極大,所以,全數抽在荷煙嵐身上時,竟帶起一道血光,四處飛濺在大殿上!
滿地的宮人嚇得尖叫,有的已昏過去。
荷煙嵐沒有武功傍身,這一鞭下去也險些承受不住。狄塢見他竟躲也不躲,已駭得麵如死灰。扔掉手裏的鞭子,趴在地上渾身哆嗦。荷煙嵐望著她隻是冷笑,擦了擦臉上血跡,命令門口的侍女去照顧蘭澤。
狄塢的哥哥即便再維護她,但一朝王後打了一國之君,都是死罪,況且下手的武器還是極為狠厲的鞭子!
狄塢闖下大禍,心中驚懼,便要逃到自己哥哥那裏。尚未出門已被四名洛邑禁衛拿下。這樣的醜聞不脛而走,整個後苑炸開了鍋。昭陽、依屏兩宮之主片刻便到彌彤宮。
荷煙嵐正坐在廳堂裏,任兩名侍女為自己處理臉上的傷口。身上原來白底竹青紋的袍子已染上半身血色。微微合著眼睛,以手支額,眉心微皺,似乎極為疲倦。
聽到有聲音進來,以為是侍女隨從,也不睜眼,隻冷冷道,“都下去。”
原本給他處理傷口的侍女手上一頓,見他麵色不善,便猶猶豫豫立在一邊,直到進來的赫連碩擺手才躬身退下去。
赫連碩獨自尋張椅子坐下,開口道,“不知北戎王想要如何處置令妹?”
狄揚在廳內踱了兩步,並不落座,停了片刻道,“不知東織王想要如何?”
荷煙嵐睜開眼,看見是他們二人,臉上露出嫌惡神色。起身便要走,但一個沒站穩,險些跌倒,赫連碩眼疾手快,一眨眼便到他身邊並將他扶住。
荷煙嵐似乎極為厭惡這個人的觸碰,將他貼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狠狠甩開。動作太大,牽動身上無處不在叫囂的傷口,又是一陣眩暈。終是跌回椅子裏。
赫連碩見他如此排斥自己,臉上掠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但很快被慣常的漫不經心取代。撩袍坐在荷煙嵐最近的一張椅子,望著狄揚道,“當初說好的,你要洛邑我要人。現在你碰了我的人算是違約,所以,那個協議已經作廢!”
狄揚神色絲毫不動,仍舊是那張威懾力十足的臉,“然後呢?”
赫連碩用手指撓了撓臉,似乎被這個問題問到,作思索狀,“然後……”
狄揚最厭中原這些人善於偽裝做作的神態,冷哼一聲,沉聲道,“算起來,當初說好的可是一個人,並不包括那個丫頭,如今是他多管閑事挨了打,可也怨不得別人!”
——兩人一來一往間,竟絲毫不將另一位地位尊貴的一國之君放在眼裏。
荷煙嵐被人如此像物品一樣拿來交易,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又似乎已經習慣。感覺到體內的力氣恢複一些,起身便要再走。
赫連碩隻輕動一根手指,荷煙嵐又跌回去。
赫連碩看他已現頹靡之態,對狄揚道,“此事明日再議!”也不等他回應,抱起荷煙嵐便走出彌彤宮。
荷煙嵐完全放棄抵抗,麵無血色地閉上眼睛。
待昭陽宮一眾人走遠,狄揚才冷笑兩聲道,“很好!多哀豔的苦肉計!”
洛邑王後鞭打洛邑王的事第二日已經傳遍皇宮每個角落,當消息傳到宸萱殿時,滄寰正給莊小璃穿衣。
滄寰聽後也沒什麼特殊的反應,莊小璃卻嚇得一哆嗦。原本無血色的臉頰也更加蒼白。
滄寰忙抱住他安慰道,“璃兒莫怕。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人遲早是要死的。”感覺到他身子顫得更厲害,又道,“璃兒,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活在這世上。有些人活著隻是為了糟踐別人的生命,又愚蠢又殘忍,他們的死也不值得同情,你明白麽?”
莊小璃嘴唇抖了抖,顫聲道,“老虎要被主人吃掉了麼?”
滄寰沒想到他還記得那個故事,想了想道,“是聰明的獵人要吃掉它。”
東織王的心計、手段、膽識、治國才能,都是一等一的,滄寰想,若是赫連碩肯將一半的心思用在治國上,恐怕現在能與雲溟並肩而立的就是東織了。但這是一個隻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隻肯為美人犧牲,卻不肯為國家努力。
莊小璃似懂非懂,迷惑地望著滄寰。滄寰並不需要他太過明了這些殘酷心計,在他失色的唇上輕啄一下道,“璃兒今天想去母後那裏玩麼?”
莊小璃搖頭,靠在他肩上道,“想和太子哥哥在一起。”
滄寰本想將他送到太後那裏,聽他如此說,便又作罷。
禦書房。
滄寰坐在書案後批閱奏折,莊小璃坐在滄寰懷裏看他。朱朱臥在莊小璃懷裏呼呼大睡。
外麵有人通報莊大公子求見。
滄寰還來不及開口,莊小璃已經哧溜滑下去衝到門口打開門。動作流暢自然,毫不拖泥帶水,看得滄寰咋舌。
莊小硯抱著弟弟進來,隨意找張椅子坐下。
滄寰察看他麵色,見他休息這幾日,不但不見好,反而更增幾分灰白,心裏不禁想,狄揚這次倒真是狠下心了,竟肯讓他生生忍受五日這樣的折磨。
莊小硯抱著弟弟片刻,便現出吃力,把他放在腿上,身子靠著椅背。莊小硯摸摸弟弟的小臉道,“小璃兒,聽說你生病了……”
滄寰最怕他問起這個,心裏虛虛地坐著也不吱聲。但莊小硯自一進來連看都未看他一眼。
莊小璃一聽哥哥問起,忙皺起小臉,從自己磕掉小牙到重山被困再到中毒,一五一十地將這些天來的事全部抖摟出來。幸虧莊小璃機靈地發現哥哥臉色越來越難看,立即閉了嘴巴。沒將自己如何凶險如何疼痛描述出來。
但這些已夠莊小硯想象的了。再加上滄孤生與蓮王兩人所言,即便弟弟不說,他也會想得通透。想弟弟若是在家,自己全家和睦,兄友弟恭,又怎會被這些居心叵測的人糟蹋算計?
不禁道,“小璃兒,我們回家好麼?和哥哥、姐姐,還有父親母親在一起。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小璃兒……”說著,聲音竟有些哽咽。
滄寰在一邊聽得心驚,但卻堅定地想,莊小璃是萬萬不會讓與他的。
莊小硯見他一臉迷惑,似乎不能徹底明白自己的意思,輕聲道,“小璃兒不在宮裏住,要回家去住,跟哥哥在一起。沒有人欺負小璃兒,小璃兒再也不會受傷流血……”
莊小璃有些苦惱道,“可是我想見太子哥哥怎麼辦?”滄寰想,莊小璃果然還是離不開他的,心裏稍稍安慰。
誰知莊小硯聽到他如此說,美麗蒼白的麵容竟突然流下淚來,道,“小璃兒若是想他可以進宮來看他……”
莊小璃見哥哥哭了,忙也跟著低聲啜泣,他本來想說若是天天想見怎麼辦,但見哥哥似乎對自己想見太子哥哥這件事極為傷心,再也不敢說。
滄寰萬萬沒想到莊小硯竟會哭。莊小硯從小沒心沒肺,人又無禮傲慢。此時見他為弟弟如此傷心,明白他是為何,終也有幾分心虛。高聲開口道,“這次的事隻是意外……”
滄寰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莊小硯霍地抬起頭來用冰冷的目光射向他,簡直像與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莊小硯冷冷道,“你能保證不會再發生麽?你雖然身為一國之君,卻什麼也不能保證!正因為你是皇帝,又奢求自己不應得的東西,璃兒才會這麼危險!”說到後來,竟麵現譏嘲之色。
莊小璃從未見這兩個自己最親近的人吵架,嚇得心膽俱裂,哭得也更厲害。哭聲輕細,卻催人斷腸。
莊小硯抱住弟弟的頭,哭著哄道,“小璃兒,我們走吧,哥哥再也不讓你有危險……”說著便要起身。
滄寰立即起身來擋,但莊小硯並未站起又重新跌回去,隻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疼出一身冷汗。滄寰見過他發作,莊小璃卻未見過,看到哥哥麵無人色,全身都篩糠一般顫抖不止,嚇得厲聲叫道,“哥哥……哥哥……你怎麼了?哥哥你怎麼了?”
滄寰忙命人去喚狄揚並把莊小璃抱回來。莊小璃卻朝哥哥伸出手,哭得胸前衣衫盡濕,連眼睛都睜不開,口裏卻還不停叫著,“哥哥,我跟你回家……哥哥我跟你回家……”滄寰聽得驚心動魄。幸虧此時莊小硯已陷入神誌混沌狀態,對外界一切毫無反應。
狄揚匆匆趕過來,臉色也像莊小硯一樣難看,滄寰想,莊小硯如此痛苦,他定然也不會好受。看著他一言不發將莊小硯抱走,在心底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