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隻在一瞬。
    殘刃從七歲開始練劍，如今已十二年，幾乎沒有什麼人是殺不成的。平常他握住自己劍的時候隻感覺到安全與放心，如今這種感覺已化為緊張與驚懼。
    “怎麼回事？”殘刃這樣想著。
    許無微笑著看著殘刃，等待著他拔劍。
    殘刃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劍，血一點點滲出，寶劍還未沾上敵人的鮮血，卻先飽飲了自己的血。
    這是不是他最後一次握劍？
    他回想起之前自己殺人時，置別人的哀求於不顧，一連三十六劍，殺光了川東常家三十六口人時的場景。
    血流成河。
    一個個無辜的人倒在血泊之中。
    倒在他的劍下。
    他還記得常家那個僅有五歲的小男孩純真地看著自己，沒有一點邪念的樣子，至今令人痛惜。
    而他回答他眼神的隻有一個動作與一個字。
    揮劍！
    “殺！”
    如今他卻要被人殺。
    來人既能擊敗顧傷，擊敗他自然亦不是難事。
    劍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殘刃立馬冷靜了下來。
    他等待著。
    等待著許無死期的到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讓人發狂的味道。
    血腥。
    許無並不喜歡這種氣味。
    他幹咳了幾聲。
    他見過別人殺人。
    別人殺過人，他就吐一次。
    殺得越多，吐得越多。
    直到有一次，他不再吐了。
    ——因為他再也吐不出來了。
    所以，想讓許無死，那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殘刃是一個很會把握機會的人，在許無咳嗽的時候，他便出手。
    許無好像頭頂上長著眼睛一般，身形微微一移，就閃開了半尺。殘刃的劍劃空而過，卷起了幾層劍風，又呼嘯著擊向許無。
    “翻江倒海卷千尺”，殘刃這一生隻使出過五次。這本是他劍招中的絕招，不遇強敵，斷然不會使出。看這氣勢，看來他是想和許無同歸於盡了。
    一招已過。
    許無也並不在意，笑著看著自己的兩隻手道：“你如果想我死的話，那要問問我的手同意不同意了。”說罷，許無再次伸出兩根手指在殘刃的劍尖上輕輕一拂。殘刃隻覺掌中劍被許無大力一吸，偏轉了方向。
    當年移花宮名震天下的“移花接玉”！
    這次，許無出手隻為自保。
    眨眼間，又過了一合。
    殘刃見招式被破，便翻身背砍，準備致命一擊。劍已化為刀，氣勢與之前截然不同。眼看著殘刃的刀即將斬下，許無卻依舊微笑著舉起了他的兩根手指。
    “錚！”
    第三招。
    許無笑著將殘刃的斷刀輕輕放下：“你敗了。”
    殘刃低垂著頭看著地上的另一截斷刀，默默無言。
    許無淡淡道：“你知道這是哪一招麼？”
    殘刃道：“靈犀一指！”這四個字好像是他憋足勁才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許無撫掌大笑道：“果然有見識！”
    殘刃愣住。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誇獎過他。
    包括總堂主也不例外。
    別人對他隻有冷眼相對。
    總堂主也隻不過拿他當殺人機器。
    即使是他的至交顧傷與秦楓，也從沒誇獎過他。
    如今，卻被自己的敵人誇獎了。
    許無依舊微笑著，他對任何人從來沒有吝惜過讚美與感激。
    他是一個好說實話的人。
    所以他煩惱少，比誰都快樂。
    ——這是他的睿智。
    “你能知錯就改，那就足夠了。”許無這樣說道。
    殘忍聽了這句話，心中似也被感動了。
    “我可以放你，但你答應我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說到這裏，許無早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