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現代卷 第一章 夢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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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機場人來人往、滿溢玩笑唏噓的接機大廳中,一個不甚顯眼的角落裏,正上演著一場愛的對峙。
蘇伊非常無奈的看著眼前一副泫然欲哭模樣的母親,“好了……媽!別不舍得我了,你已經從倫敦機場一直送到這邊,該回去了,ok?”
年輕的母親支吾不出一句話,隻是一如既往用那雙極具殺傷力的汪汪帶水的眼睛定定看著她,麵對這情況任是誰頭皮不禁都會一陣發麻,幸好蘇伊從來都不是拖泥帶水、婆婆媽媽做事的人,一旦決定好的事情必然會執行到底,快刀砍亂麻正是她的所長。
不然若是其他人麵對這一陣仗,恐怕又是會被她母親高超的演技給騙回倫敦去。可知道她父親和UncleLee都是敗在這副弱不禁風、極需受護的皮囊之下的,而且蘇母的殺傷力可是不分男女老少,不然,百老彙的演台上至今不會尚留下她的一席位。
無疑,作為一個天生的舞台演員蘇母是成功的,但作為一位母親……實在是不敢恭維。
“UncleLee,好好照顧她。”一旁虛扶著蘇母的Lee回蘇伊一副理所當然會如此的表情,繼而深深看她一眼,直入心底。不幾許,便又將目光鎖回蘇母身上去,深情注視。
蘇伊知道這是他無聲的承諾,而她沒有辦法不相信他,隻因那樣“全世界獨你一人”的目光蘇伊曾經在另一個同樣深愛著她母親的人身上看到過,那人便是蘇伊的父親,蘇琦。
如此理由,怎能不相信。
Lee是一個白皮膚、藍眼睛、有著黃金鬈發、血緣正統的英國貴族,相貌英俊、風度翩翩、氣質頗佳,一舉一動無不流露出一種自然天成的紳士氣韻。隻是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居然會拜倒在蘇伊母親的石榴裙下,這不得不讓人感到驚訝。
不是蘇伊母親配不上他,而是她有著蘇伊這樣一個芳齡已介18的女兒。但從他們二人相遇相知到相愛,Lee沒有介意過蘇母的過往,而且待蘇伊更甚親生,隻想著怎樣能使她們母女生活得更幸福。
結婚7年,獨疼蘇伊3年,到她能接受的時候才擁有一個真正有著彼此血脈的孩子,可謂用心良苦。
蘇伊輕輕掰開那隻從下機後就一直緊緊扯著自己衣角的肉肉小手,同時傾下身子,望著眼前漂亮如瓷娃般的小妹。
纖長黑黝的睫毛微微上翹,又陣陣輕顫,一雙眼睛張得大大卻浸滿水霧、漂浮著迷茫神色。
蘇伊額上不禁一排黑線滑下,這簡直就是母親的翻版嘛。
比起自己,混血兒的小妹在性情上更與母親接近,蘇伊不禁又一次發出這樣的感歎。揉揉她柔順亮麗的發絲,蘇伊吐出的話語輕柔如柳絮一般:“Joanna,姐姐要走了……”
對著這樣天使一樣的可愛人兒,離別的話語說出居然會帶來心底的愧疚,小小年紀便是如此,那他日……可見小妹將來的功力定然會比母親隻深不淺。
Joanna一直很依賴蘇伊這個姐姐,深厚的姐妹情使蘇伊的心也軟了下來,但事情拖得越久對她就越不利,這次不走更待何時,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姐姐……走?”大大的眼睛泛出的水霧又濃了一些。
Joanna對於英文很是有天賦,但在中文水平上卻是不過爾爾,盡管曾經多少個夜晚趴在昏黃的燈下與蘇伊“你儂我儂”地上演著“姐師妹生”的劇目,但Joanna,說起中文來還是期期艾艾的。但由於深知姐姐蘇伊對自己的母語很有感情,所以她再敗再戰、再戰再敗,學得不亦樂乎也。到最後她終於取得一定的成果,聽得懂也勉強詞能達意。
所以這句話準確的意思應該是這樣的——
“姐姐,你要走?不要!我不舍得姐姐。姐姐不要走,姐姐別走,別離開Joanna好嗎?”當然這是蘇伊內心已形成許久的自動翻譯係統翻譯出來的效果。
“Joanna已經是個小大人了,要照顧好Daddy和Mummy,姐姐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所以得暫時離開,也許沒一會兒就能回家的。如果你覺得等太久了,那麼等有一天Joanna能認得所有的路了就來找我,好嗎?”蘇伊盡量將語速放緩,語調放低,使Joanna能更好地理解她的話。
在蘇伊專注的目光影響下,Joanna不得不低下她那小小的頭顱,雙手平放身前,絞著裙邊的蕾絲。這小動作做得無賴又可愛,讓蘇伊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搞拖延戰術?!
不過蘇伊也知道自己的離開對Joanna來說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Joanna需要時間,畢竟大家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瞞著她的,並沒有提起過自己要離開家的消息,所以直到今天才不得不麵對。小小年紀,難為她了。
就在蘇伊等待得思緒有些飄移的時候,一個短小柔軟的指頭撮了撮她的臉蛋。
回過心來,隻見Joanna嘟著櫻桃小嘴小聲呢喃道:“姐姐,拉鉤。”然後小手一並搭上蘇伊的。
Joanna的這話讓蘇伊不禁神采飛揚,目光湛湛發亮,而Joanna看著她這樣子又不自覺扁了扁小嘴,大眼稍黯。
雖然是一心離開,但得到家人的支持和一個人孤獨上路是完全兩份感覺,畢竟他們都是蘇伊最在乎的人。
“好!”重重吐出鏗鏘有力的一個字,反握Joanna的小手,尾指相勾,拇指相印,然後手腕左右晃動,接著一道鮮奶般的嗓子和著一把清爽冷冽的聲音響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隻是這時誰也沒有料到世事變幻竟然是如此莫測,承諾有多少時候會真的聽從人願?
蘇母靜靜窩在Lee的懷裏,Joanna高高揮起小手,看著蘇伊一步一步走向機場出口,見證她的從此、離開、以後……沒有他們的日子。
今天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說呢?蘇伊平時並不是一個有多熱情的人。
盡管對著的是自己最親的家人,也許這就是離別後遺症吧。
其實隻有蘇伊自己知道,這一走,回來不知幾時許。她或許會像親生父親一樣,瘋狂跋涉在整個世界不同的地方?也許疲憊了她會歇歇,但卻不會為了某一處的風景或是某一個人留下,至少現在來說這樣的人仍未出現,將來也未必會有。
那麼是否該留下一些什麼呢,免得將來會成為遺憾?
隻是……
忽然,一向淡漠的蘇伊感到有點緊張……
走了沒幾步,身後的目光仍追隨著她,下定了決心的蘇伊猛的轉過身來。
見她忽然轉過身來,眾人有些驚愕也有些不解。
深吸一口氣充滿肺部,然後緩緩吐出,該做的事情不要猶豫。
蘇伊嘴角稍稍掀起一個弧度,目光直視其中的男人,語氣堅定的說道:“UncleLee,很久以前就很想對你說這樣一句話了,你得聽好了,不然錯過了別怪我哦。”說到這裏蘇伊的眼睛忽然狡猾一閃。
在Lee驚訝並疑惑的注視下,蘇伊慢慢張開嘴巴,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隻是單單一個嘴型,緩緩吐出的兩個漢字。
Lee先是不解,然後慢慢咀嚼這個嘴型的意味,接著眼睛越滾越大,似是不敢相信。看向蘇伊,更多的是一種渴求,一個肯定。
蘇伊輕輕地點頭確認他的想法,他先是表情停頓,然後便像孩子一樣舞動起來,對著蘇母又摟又抱又親以表達他那難以說出的喜悅。
蘇伊知道他是渴望的,也一直在等待著,她的認可是他的一大願望。
“爸爸”兩個字雖然無聲卻直達心肺,此時無聲勝有聲。
隻是沒有想到,這個認可的重要程度,竟然會使一個向來溫文爾雅、舉止有條的男人做出如此不合身份禮儀的行為。即使是圍觀人群的指指點點和窸窣絮語也不能讓他稍作停下。
而蘇母也很安慰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與Lee的互動,心頭壓了多少年的石頭終於是真正的放下了,唯餘一句歎息似的“琦哥……”在唇舌中漸漸磨滅。
他是真的高興得難以表達。
想到這裏,蘇伊嘴角不禁越來越翹,笑意潤入眼底。
偷偷向一旁處於愕然並茫然中的Joanna比個眼神,然後轉身,大步離開,身後仍傳來不斷的開懷大笑聲。
終於,是真的放心了。
爸爸,你也是這樣期待我的吧!
室外藍天,白雲高垂,張開五指擋下突如其來的炙熱光線,雙眼收納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蘇伊不禁感歎一句,“故鄉,我回來了!!”
深深吸了一口空氣,渾濁而潮濕,卻有著父親的味道。
遙遙望向天際,那裏有著父親的夢,而今,那裏也是她的夢。
這次回歸,不為別的,隻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使命,還有便是,一場夢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