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誰家少年郎稚嫩 第四章 琳琅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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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怡閣閣內,幾案前,左蘇脫去木屐穩穩躺在藤椅上,雙手虛扶,搖著搖著,臉蛋微微上揚,眼睛掙得大大的,卻沒有一個焦點,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事情。
忽然,她輕抬右臂,順著鎖骨曲線,掏出胸前一條深埋的彩繩,繩子的盡頭掛著個銀色小扣,扣子上係著一顏色盡黑混著顏色赤褐形狀奇怪的物件,個中設計小巧精致得根本就不是這個時空的人能製作的。
如果有來自未來的人看到這物件一定就能認出來——這無疑就是縮小版的相機呀,同樣這也是左蘇、即未轉換身份之前的蘇伊最珍惜的鑰匙扣,隻是這份來自父親的舊禮,怎麼會追隨億萬時空來到這個世界呢?
這個問題,左蘇一直沒有想明白……
提著相機鑰匙扣到與眼睛相平視的地方,左蘇的拇指不知倦意地摩挲著,看著在燭影淋漓中閃著異樣光芒的小巧相機,眼睛終於打破日常的無波,而且似有耀眼波光在蕩漾著……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八年了,“八”這個數字還真是如影隨形。
那時的八歲之前小蘇伊是幸福的,每日有恩愛的父母常伴左右、一刻不離,也漸漸被帶入到那個令人一眼著迷的攝影世界,曾經以為這樣過下去可以是一輩子了,隻是噩夢還是來臨了,就在八歲那一年,《一眼萬年》的出現打破了這份溫馨,原來從來都沒有永遠。
後來父親終日遊離海外,母親卻在家中惶惶不安度日,還記得那時候母親終日抱著自己念著、哭著、擔憂著,這樣子一天又是一天,最後母親終於受不了要求與父親離婚。也許那隻是母親想要挽留父親在身邊的一種非常手段,但結局卻是有情人終究要分走天涯。父親沒有被留下,而自己也選擇留在父親的身邊,想要隨著他走上自己的夢之旅途。
父親是自私的,那時候的蘇伊也是自私的,而母親這樣一個需要愛來終日哺育的女人卻是可憐的,遠走英國的她就是這場追逐之戰的第一個犧牲品吧。
命運如此之殘酷!
幸而母親終是遇到另一個會用盡全身力氣去愛她的男人,就像是當年的父親一樣。
但是受過傷的女人是否會這樣容易就投入到另外一段戀情,是否曾經刻骨銘心的一段愛情能這樣容易被遺忘?
恐怕如果那一天未曾來臨的話,母親還是期待著她愛的人會像童話裏的王子一樣乘著高貴的馬車來接他的公主回家的吧,哪怕必須熬過漫長的等待……
三年的時間轉眼即逝,卻沒有料到再見的時候竟然是一場葬禮。
在父親墳前哭得天昏地暗的自己在麵無表情的母親麵前掙紮著要留下來守著屬於我們的家,執著要守護著父親的夢想,可是後來還是在母親那完全沒有感情的眼睛的注視下敗下陣來。
那樣空洞得像假娃娃一樣的人不是母親,那個總是溫柔笑著的女人,可是看著那樣一個仿佛碰一下就會碎裂的玻璃人兒,誰也興不起暴虐之心,甚至是自己這樣不孝的女兒。
後來隨著母親到了英國,那個人對母親很好,對自己也很好,隻是自從那一天起母親就再未笑過。就像父親一樣,明明在逐夢的途中,明明是做出了選擇的了,眼中卻總是支離破碎的。
永遠都記得那時候告訴了母親這樣的細節,母親竟然露出了多時來的第一個笑容,那空洞無彩的眼睛也煥發出神光,那一抹溫柔是一種感覺,所有美麗的言詞也替代不了的感覺。感覺到像是雨撒傾盤,原來是無數的淚珠兒從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中滑出,再也藏不住。有些許掉落在唇角,滑入口舌之中,澀澀的,像是人生。
有一種傷叫悲傷,是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淚球的重,輕輕碰到就會滴落。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母親一句句說著,像是要刻入靈魂深處一般。
後來母親在自己的暗許下嫁給了UncleLee,接著更是有了Joanna,生活似乎變得越來越美好了。但是還是有事情放不下的,在準備離開的那些日子母親沒有阻止過也沒有勉強自己留下過,許是多年之前她就料到這個結局吧,畢竟是他的女兒啊……
如果沒有UncleLee與Joanna的存在,自己也不會放心離開吧,這些許是上天的安排。隻是依稀還記得UncleLee說過的一句話“你是她的女兒,Joanna也是她的女兒,但是,是不一樣的。”這句話常常壓在心頭,如果讓母親再一次麵對心愛的人的離去……
不過,這又有何用,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八歲,而今年已經多年過去了,曾經的十八歲也會再一次蒞臨,隻是這時的人不再是曾經的……
蘇伊這個名字已隨著時間的流逝在記憶當中變得越來越模糊,如果不是每年都定下那麼一天來回憶過去,恐怕還真的會將自己當成是土生土長的這個世界的人呢?
如果過去真的能完全忘卻?
如果回憶這個詞真的是不存在?
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左蘇是一個不容易記得事情的人,但記得了就不會容易忘記得了,而且記下來的必定是不想要忘記的,所以每年的生日就隻能這樣過來。
沒錯,每年的今天都是蘇伊的生日,一個除了她自己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的生日。
這歸離山中的每個人都知道左蘇的生辰,淮林舅舅家中的每個人都知道左蘇的生辰,而遠在京中相府的胞弟也會在這一天為遙遠他鄉的胞姐祝福著,但是沒有人知道,那天,隻是左蘇的生辰。
或許,這就是遺憾。
而隻有在每年的這一日,才可以靜靜想想一個叫做英國的地方,那個美麗溫馨的莊園,和那裏生活著的幸福的真正的一家人。
他們應該都會幸福吧,反正就算自己還活在那世上,恐怕為了追尋那樣如飛蛾撲火的夢還是會生不相見的吧。本來那天回到家鄉就是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了。所以,死離也沒有什麼關係的吧,既然生別是早已注定的話。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能那樣容易就適應了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樣完全迥異的命運把!
可能還有一個人,同樣也不願意忘記……駱曉鋒……不容易忘記的,已經記到腦海深處了這個人——第一個認同的朋友,第一雙觸到的溫暖的手。他也是一個被天神眷顧的人呢,而薛琪是個好姑娘,他們會幸福的。
所幸,這個世界似乎比想象中的好,自從自己醒過來,到這八年之後,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順利,就連這張臉……
左蘇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摩擦著這過分相似的臉龐,想著或許這也是一個緣分的故事,隨著年齡漸大,看著自己的相貌長得越來越像蘇伊,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那眉眼、那氣質、那體態、重要的自己還是自己,而那唯一不相似的恐怕就是那身高。
由於自少練武,比那從前可謂高出許多,不過這不見得是件壞事情,至少方便換裝為世人稱道的青衣公子。
這個時空仍處於封建帝製,當前皇朝剛立,內裏可能根基尚不穩定,但表麵上仍是四海升平之狀。
當今皇室複姓九流,國號亦是九流,皇上九流淵乃開國之帝,史稱“九武帝”。
九流淵原來是一個富庶之地的世子,是上一朝代在暴君無道黎民苦難之際最先挺身出來的人之一。
開國後,政治上十分有為,是個不可多得的開明皇帝,在開國丞相左善人的輔佐下將國家治理得整整有條,霸威海內外夷戎皆服。
隻是,九武帝後宮空虛,且今隻有兒子一名,公主一位,未來繼承之事還尚待商酌。
恐怕很多人都會預測,而今天下有多太平,將來帝逝之時時局就有多麼混亂。
又有一些傳聞說,九武帝唯一立過的皇後“文成皇後”白撫並沒有死於當年的一場火災,而是在兩位皇子“九流天歌”與“九流天孤”的陪伴下於民間逍遙自在。
皇子流浪民間,真是一件奇聞!
說到這位文成皇後,本來就是一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俠女,亦是當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想這啊,在大雜鍋這樣的江湖都已在眾多如花美人當中脫穎而出,在整個天下恐怕也是第一美人了。
且試問,哪還有一位夫人能將自己的丈夫推上天下至尊的寶座,所以命格最貴的人非她莫屬。
當年在秋江湖畔,當今天子與第一美人一見鍾情,再見癡迷,然後……
隻是可惜了,英雄難過美人關,本來許諾從此天下後宮為白撫一人虛空的九武帝居然娶了一位淑妃娘娘,這不,就造成了火海悲劇。
至此,發妻死於非命,兒子不得其蹤了。
所以說,平靜的朝堂就像平靜的江湖一樣,表麵上如鏡麵一般,但實際上就等待著一些小小關節錯位就會演變成席卷整個天下的禍亂啊!
不過,幸好的是,當今天子身體健康,能吃能睡,辦事得力,所以左蘇才有時間準備啊!
不要聽到準備二字,就以為左蘇要做叛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並不是向來淡泊喜靜的她能做得來的。
她要做的事情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可以說這多年以來或者是整個將來她所做的事情都是為這一個目標——掌握自己的命運,斬開所有會束縛到她自由的鎖鏈。
要想不被別人掌握,那就要有能掌握到別人的力量。
所以一直以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那夢之追逐的旅途,這個世界之所以不那麼糟糕甚至比以前的世界還要進得了她的眼睛,主要就是這個世界充滿了自然,實在是太美了。
捕捉所有事物的本質,是身為一個攝影家的使命,這點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她一心想的就是這一生要走過更多的地方,見識更多的東西,並將一切收入她的回憶。
世界有多大,攝影就有多大;人生有多複雜,攝影就有多複雜。
說到攝影,就不得不提到,除了靈魂是穿越來之外,左蘇還有著另外一個連她自己也感到難以置信的秘密
——這就關係到她那個精致小巧的相機鑰匙扣。
有一次,左蘇不小心滴了一滴血到相機之上的時候,那相機模型居然在一陣紅光當中變得亦大亦小,幾可亂真。
從此隻要左蘇想要相機變大,它就會變成一部貨真價實的數碼相機,當然不變的時候它仍是個小模型而已。
而且當她想要將相機中的相片變成實體時,就隻需要想象好圖像的尺寸,並將其投射到合適的畫紙上,最終畫紙便會映出圖像,而那外閣牆上的各種相片就是這麼來的。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這個金手指開來有什麼用,但隻要一想到在未來,她還能用心愛的相機去捕捉整個世界的美好,左蘇便覺得心裏有源源不斷的快樂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