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鉉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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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掃地別玩了,不然師叔看到,又要責罰我們了。”鉉廣一邊喊著一邊拿起掃把遞給鉉清,鉉清不情願的接到手中悻悻說道:“自從我進寺以來,不是擔水、就是掃地、再就是劈柴,無聊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進達摩院。”
鉉廣掃著散落的落葉說道:“導晦師叔說了,要進達摩院首先要熟讀本寺的‘靜心三經’,修武先修心,你‘靜心三經’讀到多少了呀?”
鉉清瞪大眼睛對著鉉廣嚷道:“靜心三經每一經都有八十一卷,每卷又有八十一章,每章又分為八十一節,光看起來都頭皮發麻,何況還要我們熟讀於心!根本就是導晦師叔不想讓我們進達摩院,他仗著自己是達摩院首座,有好幾次我都從門外聽到他對方丈說:我們心智頑劣,如需習武必先修心養德;哼!!導晦心裏就不想讓我們進達摩院,怕我們比他的弟子出色。”
鉉廣驚訝的看著鉉清連忙說道:“不會的!師叔這麼說一定是有道理的,也許真的是我們不適合習武吧?”
鉉清氣憤不平的說道:“不可能!師父圓寂之前曾經說過,我們是練武的好材料,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如果師父他老人家還在的話,我們現在也不至於被人……。”鉉清像是猛地被人掐住脖子,沒有再發出聲音,使勁抿著嘴看向鉉廣這邊。
鉉廣是師父去山上采藥時撿到的棄嬰,自小更是師父一手拉扯大的,一個月前鉉廣上山去采藥,不慎被蛇咬傷。師父為了給他找治蛇毒的藥,在後山的蛇骨崖遇見毒莽,師父回來時已經深中毒莽之毒,但手中仍然緊緊拿著能給鉉廣解毒的蛇珠……
夕陽折射出的晚霞映紅了整個出雲峽,浮光寺就坐落在這出雲峽之中,在紅霞的映襯下顯得莊嚴而穩重,如一位老人在這片峽穀默默的守候著。
空氣中夾雜著,夏日雨後獨有的味道。鉉廣的臉色泛白,眼中茫然一片,因為蛇毒的關係,他已足足在床上昏迷了近半個月。師父臨終之前也沒能見上一麵,而且師父還是為了救他,才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鉉廣醒來的這幾天始終沒有笑過,整天渾渾噩噩,估計是對師父的思念之情還不能釋懷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師父的。”鉉清走到鉉廣身邊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滿懷愧疚的說道。
“要不是因為我,師父就不會害得那場大病,你也能順利的進入達摩院;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師父…我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人,是師父在十七年前,把我從山野之中抱回來,不然我早就是山林猛獸的腹中物;師父對我有救命養育之恩,而我卻一天也沒能報答他老人家,還間接的害死了他;我是個罪人!我不配在這佛門靜修之地。”鉉廣甩開鉉清的手臂,徑自朝後山的方向跑去,鉉清顧不上收拾掃把,一邊喊著鉉廣的名字,一邊追了過去-—-十七歲總是夾雜著各種躁動和叛逆,以及很多很多沒來由的悲傷……
後山常年瘴氣彌漫,乃是毒蟲猛獸聚集之地,曆來無人敢進這片密林,此林有一崖口名號:蛇骨崖,據傳說中記載,乃是上古蛇神死後的骨頭,幻化而成,固因此得名。這蛇骨崖是活人進得來,死人出得去。當年鉉廣的師父,就是因為身中這崖穀之中的毒物之毒,而得道飛升樂土。
鉉廣把師父的離世,師兄的失意都歸咎於自己的身上,愧疚之意早已是心海翻滾,隻是在苦苦的支撐著,裝作很平靜的樣子——平靜的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人有的時候裝作很堅強,其實是為了不讓別人為自己擔心。
漫無目的得一路狂奔,身後鉉清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有樹葉被風吹過“嘩嘩嘩”的聲音。鉉廣隻想這樣一直跑下去—-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聽—-就這樣一直跑下去,跑到自己累的再也跑不動了,再也站不起來了。
“啪嗒”鉉廣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住,整個人都騰空飛了出去,重重得摔在灌木叢裏,鉉廣躺在灌木叢中,仰麵朝天,淚水無法抑製的衝出來——此刻就讓淚水盡情的湧出來吧!隻有真正失去過,才會懂得悲傷是多麼的痛。
壓抑的痛苦在這一刻完全爆發了出來,鉉廣根本感覺不到,剛剛摔得那下有多痛,因為這些痛,和自己心中的痛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他隻是想哭,讓這撕心裂肺的痛楚,隨著淚水,流淌出自己的身體。被風吹幹,然後在皮膚上留下,永遠也無法消失的痕跡。
耳邊除了風在拉扯樹葉的聲音,以及不時出現的嘶嘶聲…幾乎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鉉廣看著殷紅的晚霞,想到和師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帶著疲倦的身軀,漸漸的走進那些美好而又漫長的時光中……。
一絲清風吹過,鉉廣渾身打了一個冷顫,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透過月光可以隱約的看見樹影在一閃一閃。鉉廣費力的坐了起來,感覺胳膊微微作痛,借著月光看去,原來摔的那一跤,被灌木叢的樹枝在身上劃了好多口子。還好傷口不是很深,隻是輕微的皮外傷,多處傷口出血已經凝固了。
鉉廣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衣服已經被樹杈,給扯破了好幾道口子。透過衣服破損的地方可以看到;堅實而具有光澤的皮膚,肌肉的線條清晰有力。
經過剛剛好一陣折騰,鉉廣此時心情平複了很多,揉了兩下脖子,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高聳的古樹,不同的樹木之間,枝葉緊密的交錯,月光從樹葉和樹枝的縫隙間投射進來,形成一個個強烈的光束,給人的感覺非常詭異。鉉廣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隻是依稀記得來時方向,便向那邊走了過去……。
約莫走了三盞茶的功夫,鉉廣徹底失望了!自己本來就對方向不敏感,何況在這朦朧夜色中尋找回廟裏的路呢,鉉廣漸漸開始心慌起來,因為夜晚的密林可是非常危險的。
“也不知道師兄回到廟裏沒有,他該不會一直在找我吧,如果是這樣,真的是太對不起他了”鉉廣總是會先去為別人考慮,就連現在自己能不能回去都是個問題呢,卻先關心起別人來了。
“哎!反正也是迷路了,找個地方湊合一晚,明天再做打算吧”鉉廣四下望去,找尋可以睡覺的地方。
荒野露宿有很多需要忌諱的地方,鉉廣自小跟著師父一起上山采藥,自然也是知道的。隻是無奈附近到處都是幽密的樹木,卻找不到一個能夠擋風的崖壁。
鉉廣眼中忽然閃出光澤,在距他約五六丈遠的地方有一顆巨大的榕樹,枝幹密密麻麻向四周蔓延,然後又垂直伸展下來,感覺就像一個蜘蛛網。
鉉廣來到榕樹下麵,隨手抄起一根棍子敲打著樹幹,一來是想確認下哪裏的樹幹是空的,二來是為了觀察有沒有猛獸,繞了半圈之後,鉉廣看中了一處地方;筆直的樹幹中間有一道人字形的縫隙,由上而下不斷擴張,到達地麵時已經有了,可以讓兩個健壯男子並肩進入的寬度;走進樹幹裏麵,是個半徑約一丈的大空地,月光從樹頂上的空隙投射進來,空地中間有堆幹草,顯然曾經有人在這裏休息過。鉉廣走到草堆旁邊想躺下來休息一下,忽然眼前亮起幾點寒光,直逼麵門而來,鉉廣本能的向旁邊側身閃躲,這幾道寒光擦著鉉廣的鼻梁飛過去,死死的釘在身後的樹幹上。鉉廣由於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了草堆上麵,發出‘哎~呀’的聲音,鉉廣一愣!立刻從草堆上彈了起來,立在那裏,聚精會神的盯著這堆草垛,就好象隨時會有猛獸從裏麵衝出來一樣。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寧靜的氛圍。“今天饒你狗命,回去告訴沈雄,老娘一定會去找他報仇的!”鉉廣聽的莫名其妙,依然呆立在那裏,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但是他卻知道,剛才說話的這個人聲音很好聽,雖然是用惡狠狠的口氣說出來的,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在撒嬌。正當鉉廣想著說點什麼時候,這撒嬌般的聲音已又一次響起,
“你還愣在那裏幹什麼,等死啊!”
“我不等死,我隻是……”沒等鉉廣說完,又是幾點寒光襲來,鉉廣雖然沒有修習過少林的高深武學,但是一些入門的強體功夫還是練過的,何況鉉廣現在是保持著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躲過這些攻擊已是綽綽有餘。
“你等等…等我把話說完,我隻是個迷了路的沙彌,稀裏糊塗來到這裏的,我也不認識什麼神熊!”草堆立刻安靜了下來。
“你當真不是沈雄派來的?”
“當然不是,我都不知道神熊這幾個字怎麼寫”
“哼!我量他也不可能追到這裏來的,你過來把我身上的幹草拿開”
“你不會還想要殺我吧?”
“廢話怎麼那麼多,老娘要殺你的話,就算是十個你,也早死八百回了。”
鉉廣沒再說話,心裏卻在不停的發著牢騷,慢慢的走到幹草旁邊彎下身。把幹草胡亂的向兩邊撥開……忽然鉉廣停下了手,因為在他麵前出現了一張臉,一張女人的臉,一張不但不‘老’而且很年輕的臉。
“發什麼呆呢,小心我殺了你!”那張年輕的臉嚷道。
“沒什麼”鉉廣已不敢再多發一言,敢忙把其他的幹草都給給挪開,這位幹草堆裏有著撒嬌的聲音,長著年輕臉蛋的‘老娘’完全的呈現了出來。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皮膚白皙,眼睛清澈明亮,如果不擺出這幅惡狠狠的模樣,應該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身上是一席胡服打扮,靴子和衣服都是玫紅色的,褲子左邊是白色的,另外一邊已經被鮮血染成殷紅的顏色,她把右手放在腰部錦囊中,盯著鉉廣的一舉一動。
鉉廣指了指她的腿:“喂!你這裏傷的不輕,需要趕緊止血才行。”
“你喂什麼喂!我有名字,我叫竺羽兒!”那張年輕的臉憤憤的說道。
鉉廣道:“哦…竺施主你現在的傷要趕緊止血才行,小僧會些醫術,待我出去給你找些草藥回來幫你止血。”話音剛落鉉廣已向洞口走去。
竺羽兒甩出一枚飛鏢釘在鉉廣腳前:“你不能走!你現在已經知道我身負重傷,若你不是沈雄的爪牙還好,但你若是的話,你一定是回去找沈雄!所以不管你是與不是,你都不可以離開我半步。”
鉉廣:“但是你現在身負重傷,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耗著吧?”
竺羽兒:“當然不會這麼一直耗著,你過來把我背起來,我們去一個地方。”
鉉廣:“你現在的傷這麼重,還要去哪裏?”
竺羽兒:“別廢話!你照做就是,我的命還沒有那麼短。”
鉉廣也不再多說,走到竺羽兒麵前,背對著她蹲了下來。竺羽兒兩手拉住鉉廣的肩膀一用力,整個人都趴在了鉉廣的背上,輕輕得發出“嗯…啊”的聲音,看來她的確是傷的不輕,除了腿上的傷之外,應該也受了很重的內傷,鉉廣背起她來倒也不費力氣,畢竟她的體重可要比鉉廣每天擔的水輕出許多。
他背著她,她給他指著路,一個和尚一個女人向後山深處走去……。
鉉廣背著竺羽兒一直向後山的密林中走著,鉉廣是第一次和女人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她的呼吸聲以及不時碰觸到傷口,發出的呻吟聲,全都被鉉廣聽的真真的,因為她的嘴巴就貼在鉉廣的耳朵邊。鉉廣此時的臉已漲的通紅,他能感覺到她的乳房很堅實很豐滿,因為這對乳房就依附在他背上。鉉廣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好像開了鍋的水在沸騰,雖然以前也有一些女香客會去廟裏許願,但鉉廣都隻是遠遠的看著,哪裏想到今天居然會遇到這麼漂亮的一個女人,而且還來了個這麼親密的接觸。
此時鉉廣心想:我怎麼心跳的這麼快,難道這就是師父所說的六根未淨…難道我今天要犯色戒?!罪過!罪過!我怎麼能這麼想,鉉廣啊~鉉廣!看來你真的是六根未淨啊……
鉉廣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竺羽兒忽然喊他停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一處岩壁前,鉉廣看了看岩壁對背上的竺羽兒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向哪裏走?”
竺羽兒:“不必走了,我們已經到了。”
鉉廣有些莫名其貌說道:“你就是要來這裏?”
竺羽兒:“就是這裏,穿過這麵岩壁就算沈雄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的。”
鉉廣詫異著說道:“我雖是少林弟子,但卻未曾習得高深武學,想要打破這些崖壁穿個洞過去,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竺羽兒嘴角輕輕一揚,帶著嘲諷的口氣說道:“就憑你那點三腳貓功夫,莫說是打穿這岩壁,隻怕連一塊沙礫都弄不下來。”
鉉廣絲毫沒有聽出來,竺羽兒是在挖苦他的意思,繼續說道:“那我們要怎麼樣才能過去啊?”
竺羽兒從腰間掏出一個黑色的布袋,打開袋口倒出一顆紅色的圓球狀的珠子,珠子周圍散發著紅色的光暈,看起來就像是雨後的晚霞,不是那麼耀眼但卻很強烈很厚重。
鉉廣看了一眼驚歎道:“這一定是夜明珠吧。”
竺羽兒沒有說話,隻是把手中的珠子直接放進了嘴裏,這時隻見她整個人,都發出和剛才珠子一模一樣的紅光。如果此時說她是天上下來的仙女,一點也不為過,紅光透過她的皮膚,自然的漫散出來,綢緞麵料的衣物早已掩飾不住,那散發著晚霞光暈的曼妙身材。纖細的腰肢,修長的玉腿,還有那柔細的雙臂都活脫脫的呈現出來,忽暗忽明。
竺羽兒此時的臉已比這天邊的晚霞還要紅,羞澀的說道:“不許回頭看,等下你就閉著眼睛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竺羽兒說完又拿出一顆紅珠塞到鉉廣嘴裏說道:“此珠隻可含著千萬不要吞下去。”
竺羽兒話音未落,鉉廣哽咽了一下說道:“吃下去會怎樣?”
竺羽兒:“吃下去你會很難受的!”
“啊!”鉉廣驚呼道:“剛才你塞入我嘴裏的時候,被我不小心吞下去了。”
竺羽兒:“你是屬豬的啊,怎麼什麼都吃!”
鉉廣無辜的說道:“誰讓你連個招呼也不打,在我正想說話的時候賽到我嘴裏,我就這麼稀裏糊塗的吃下去了啊。”
竺羽兒無奈的翻了翻眼皮:“算了!死不了你,頂多是肚子疼幾天,現在你閉上眼睛向前走,我不讓你睜開,萬萬不可睜開,不然我就一掌拍死你!”
鉉廣應了一聲便閉上眼睛,直直的向岩壁走了過去。說也玄妙,就在鉉廣身體接觸岩壁的一刹那,紅光所觸及的地方似乎都變成了虛無縹緲的煙霧,鉉廣背著竺羽兒就這麼一步一步的消失在崖壁之中,當他們完全消失在岩壁中後,岩壁又從那虛無縹緲的煙霧,變成了堅硬的石頭,看不出一點痕跡,唯一留下的就隻有一席玫紅色的胡服,和破爛不堪的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