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她在發抖。
    眨眨清淺的雙眼，慢慢滑到地板上，她有些呆愣地看著自己沾滿腥紅的手。
    子彈。。。火光。。。臉。。。無數猙獰的臉。。。黑漆漆的槍口。。。對著她。
    老舊的倉庫裏，靜的隻有三個人的呼吸。
    躺在地板上的男子輕輕一動，睜開幹澀的雙眼，槍傷的傷口很疼，痛得他幾乎無力思考。可是他要找一個人，那個就算他付出所有也堅決要保護的人。
    「清陌。」
    坐在地板上的女子一震，連忙靠近那個輕輕喚她的男子。
    看到她蒼白的臉在眼前，曾易心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笑聲到後來被咳嗽聲取代。夏清陌皺緊眉頭，「休息!不要消耗力氣。」她的聲音有點凶，手卻輕柔的順了順他的頭發。
    他難得聽話的閉上雙眼，看到他這麼乖，她反而愣了下。
    「易心。」忽然，悶悶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我等一下就帶你們出去，去最近的醫院。」
    曾易心仍閉著雙眼。「出去。。。外麵。。。都是悅天的人。」
    沉默了幾秒，夏清陌握緊拳頭，努力保持聲音平穩。「剛才，我看到伊加敏。」她飛快地說下去，「他在幫我們。」
    曾易心倏地睜開雙眼!
    倉庫不遠處發出小小的痛苦呻吟。
    夏清陌望向那兒躺的另一人，眼底有種忽暗乎明的光。猶豫之後她還是起身走過去，蹲在那人身旁。
    黑發黑眼黑色風衣，一身黑暗的他靜靜躺在那裏，猛烈的咳嗽，呼吸斷成薄弱的一絲絲。
    許謠睜開眼，對上她冷漠的表情，心一抽，還是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清。。。」
    「碰!」
    一聲巨響，鐵門瞬間被炸開，震動中，她的腦袋卻異常清醒。
    煙硝彌漫的倉庫，十幾個黑壓壓的槍口分別對準他們三個。
    夏清陌站起，此刻所有害怕所有悲傷全被她遺忘在外層空間，她隻是憤怒，憤怒把她的眼睛燃燒的異常璀璨。
    「不準對他們開槍!你的目標不是隻有我？京飄，我在這裏，不關他們的事!」
    煙硝還沒全散，眾人被她的爆發吼的一愣一愣，隻有為首那個敏捷如豹的男人撇撇唇，清朗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但他講出的話絕對跟舒服扯不上半點關係。
    「妳以為妳是誰？」他臉色冰寒，「誰都不能命令我。」
    夏清陌一步一步向前走，後麵的曾易心在低喊，許謠在顫抖，可是此時此刻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當她近到和京飄麵對麵，當京飄的槍舉在她胸口前時，她笑了，笑的很輕很輕，笑容彷佛不染塵埃。
    她在說話，簡單的五個字。
    她笑著說：「去他的悅天。」
    槍聲頓時響起!
    她被用力撞開，倉庫裏全是火光和槍響，子彈從她身旁咻咻飛過，第一個反應卻是覺得自己該去保護後麵的曾易心。
    然而她退了一大步，看著眼前兩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
    兩把槍舉在京飄頭上，他冰冷開口：「為了她，你們的槍口對向我？」
    兩個人，一個叛逆俊朗，一個風華絕代。
    -「妳好，請做我的女朋友。」一身狼狽的她當場愣在教室門口，瞪著那笑起來比花更漂亮的少年，隻覺得一陣暈眩。
    -「因為我懂妳，妳也懂我。」他把頭靠在她肩上，她笑著嫌他重，他唉叫一聲：「清陌，為了這氣氛我努力很久了阿。」
    -「為什麼？」她恍惚的看著他，看著他手上的槍。「為什麼不管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還是不敢相信？」
    -「我不愛你!」她在舞池中大叫，踏著微醺淩亂的腳步大笑。他慢慢走近她，看著她隱忍的瘋狂痛苦。所以。。。他輕輕抱住她。「陌陌，我，能讓妳快樂。」為什麼音樂這麼大聲，舞動的人這麼擁擠，那時候，她眼裏卻隻有他一人。
    -「是恨。」她明明在笑，眼中卻有散不掉的水霧。「是恨才讓我這麼堅定，這麼清醒!」她狠狠甩開他的手，在風中站的筆直，那雙愛笑的眼睛裏隻剩一片死寂。
    -「那就走吧。」他輕輕的輕輕的靠近她，溫柔抱住她，清楚感受到她的掙紮和無力。「去一個能讓妳恢複笑容的地方。」
    當一聲響亮的槍聲劃過天際，夏清陌倏地睜大眼睛!
    她僵硬轉頭，看到了背後殷紅湧出的血。
    「水高!」
    他們都看到了。
    煙霧中，那一個緩慢走向他們的男子。
    水高。。。我們認識這麼久，你的決定卻還是沒變？
    當夏清陌倒下時，她在笑，笑容帶著荒唐和磨滅不了的痛苦。
    為什麼從頭到尾這一切都還是如此？為什麼我們跌跌撞撞走來後還是一樣的結局？
    有人在驚恐的喊叫，可是她已經聽不清楚。在最後一刻，她隻記得有一個人曾牽著她的手，說：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因為我愛妳，妳也愛我。
    愛誰？還要愛誰？
    向往碎了歲月過了人都散了，夢是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