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哲南自己很是緩和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天空染上了一抹濃重的豔紅，沉寂安然裏也夾帶著一種詭秘。
    他忽地想起自己似乎是遺忘了一個人，摁下衣領上微型對講機的按鈕，他急不可耐地叫道：“安蓓涼……安蓓涼！”
    “幹嘛！”不耐煩的聲音。
    顧哲南稍微地有點心安，長籲一口氣，問她：“我這邊都好了，你……沒什麼事情吧？”
    問得那麼小心翼翼。他語氣中夾帶著的誠懇之情，很是令人動容。
    “啊啊，我很好很好，不用你操心。我們才認得多久啊，顧同學，我可跟你不熟喲！”安蓓涼的聲音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語調微揚，帶著她慣有的一種張揚跋扈，毫不遮掩。
    顧哲南低聲輕笑了一聲，又順便看了下手表：“現在快要九點鍾了，人都應該走了吧。咱們可以會合回家了。”說完，又附帶上一聲輕不可聞而又曖昧十足的“嗬嗬”。
    安蓓涼沒有應他，隻是極簡潔地交代了會合地址，便又單方麵的掐斷了。
    顧哲南便很是鬱悶了，但直覺告訴他，這當中或許並不完全是安蓓涼的性格使然。
    他想要見到她，確認她是否安全。一定要見到——馬上！
    ……事實證明顧哲南的擔心是對的。
    見到她的時候，她白色的校服又是那樣的殷紅色，狼狽地半睜著眼，惡狠狠地瞪著她眼前的鬼。
    “酒吞！你到底要怎麼樣！”
    是火紅的頭發，他笑得邪佞。深色的瞳孔仿似一汪深潭，就快要把人給吸了進去。
    顧哲南久久地看著安蓓涼的背影，心裏頭也很不是滋味。
    雖說她是陰陽師，卻也畢竟是個女孩子。他好歹是個男的，卻又偏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傷。黯紅的血色將素衣浸染，紅白相融，很是刺目。
    酒吞童子……女子的宿敵。
    ——這是顧哲南對他的定義。
    縱使她安蓓涼是個陰陽師又怎麼樣，在酒吞的麵前，人，也無非就是男與女的區別罷了。
    顧哲南想要上前幫她，但酒吞揮揮手，一道血色的屏障便設立在了他的麵前，讓他前進不得。
    ——“酒吞！我不許你傷害他！”安蓓涼嘶竭力底地衝他怒吼道：“他是無辜的啊！你不要再牽涉無關的人進來。”
    “嗬嗬……”酒吞笑了。
    “涼月你還是顧好自己吧。”
    顧哲南什麼話都不能說，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隻能夠像個觀眾一樣地靜觀事態發展，不管這結果是他願意的又或是不願。
    安蓓涼被酒吞給定住了。雖然他隻能瞧見她的背影，卻依舊能夠感受到她的憤怒。
    “你到底要幹嘛！”
    “我們都這麼熟絡了，你還會不知道？”酒吞反問。
    她的背影在輕微地聳動著，止不住地顫栗。
    顧哲南看不見酒吞走進她的身前究竟做了些什麼，但馬上，緊扣的衣領鬆開來，斜搭在肩上，略顯淩亂。
    安蓓涼連顫抖都沒了。
    整個人如同木頭一般，毫無生機。酒吞露出一抹飽含深意的笑，將手繞至她的頸後，修長的手指輕帶過她的脊背，動作曖昧得出奇。
    他的心裏頭突然燃起一股莫名的火，熾熱的感覺充斥著胸腔，火燎似的灼熱。
    赤紅的血珠從她細嫩的皮膚裏不斷地冒出來，一滴兩滴的，再後來便順著安蓓涼的脊骨滑落，染在衣服的後襟上，很是惹眼。
    “入式神見幻夢！”
    踏破時空的枷鎖，他淩空而至。身上還著著那陰陽師的袍子，淺紫色的眸子凝著她。
    酒吞的身形一滯，半天才訥訥地吐出一句：“安倍晴明……”
    顧哲南完全不清楚這是什麼情況。
    短短一瞬，先前黃昏色的天空便又回複成那同潑了墨一般的漆黑。
    繁星不在，隻留一輪紅月當空，分外寂寞。
    [chapter·10]
    安蓓涼就這麼不見了。
    學校說她請了長假，再來學校怕是得留級了。
    顧哲南再見到她是在他上高三那年的開學典禮上。她作為學生代表致辭，台下掌聲雷同，唯她波瀾不驚。
    顧哲南覺得這和原來的安蓓涼並不一樣。
    雖然那個時候，他們也隻認識了不到一個月。相處了不到半周。
    兩人之間的默契，卻像是久違的好友那樣，熟絡得很。
    後來，他有單獨找過安蓓涼聊天。隻是她似乎將自己是陰陽師的這一事實全都忘了個幹淨。塵埃落定，顧哲南也開始投身於緊張的高三學習中。
    那場所謂的百鬼夜遊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如果說有什麼能夠予以證明的，也就是他到現在都能見到的，那個總是隨著他走的座敷了吧。
    高考是意外的順利。
    顧哲南不知道這是不是座敷的功勞。
    在清理行李的時候，他卻翻出了第一次見安蓓涼的時候的那本破舊的老書。
    鬼使神差般的，他就那樣將它打開了。
    全書空白，惟有扉頁上留著一句：
    安蓓涼月，陰陽師之後，鬼物的畢生所求。
    他忽地想起，安倍晴明和酒吞童子都有叫過她“涼月”。似乎有什麼事實在逐漸地明晰，他反複地摩挲著那已枯黃的書頁紙，心裏頭默默。後來，他的手摩挲過的地方都顯出了字型，是日文。好在顧哲南於此也有所研究，細看了一下，意思便也明晰了——
    涼月，吾之女，紅月微涼，願伊所願。
    落款：AbeSeimei。
    蔚藍的天空無雲，清風過，顧哲南忽然想起了安倍晴明帶她踏入另一個時空前對他所說的話：“暮家的後代果然還是很擅長於此類靈事啊。到你這輩，也該是為‘清’了吧。可惜……終究是沒落了。好自為之吧，暮清。”
    顧哲南就這麼有了個新的名字——暮清。
    即使這十八年來他從來都隻知道自己姓“顧”，但卻意外地接受得很是坦然。
    “我馬上就要走了……你可以替我照顧一下安蓓涼嗎？——畢竟，我們相識一場。”忽然，他低下頭，問著座敷。
    它點頭。馬上便消失了。
    “謝謝你座敷。”低聲呢喃，是祝願。一聲誠懇的謝謝，為一場還來不及開始的故事落下了帷幕。
    安蓓涼留了級。高中生活還剩一年……
    而對於顧哲南而言，新的生活與冒險都即將開始。
    【坑爹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