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弱的模樣看起來很是讓人憐惜。古代的衣裳裹在她纖細的身板上，看起來有些奇怪。她的膚色很白皙，卻瘦得嚇人。雙頰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雙本是美麗的杏目也黯淡地無神。
    顧哲南應付地笑笑，不著痕跡地躲開她正欲撫上自己的手。
    雨女的事情他可還沒忘，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若是兩次都栽在鬼的身上，他還有臉活嗎？
    “嗬嗬。”不語輕笑，她的神色忽然間變得很是猙獰，五官仿佛像是錯了位一般地扭曲在一塊，很是瘮人。
    顧哲南覺得後背心裏滲入了一絲寒意，仿佛像是細針絲線一般，蔓延開來。他不得動彈，雖然很努力地想要嚐試著動一下，卻無果。那股寒絲順著脊背繞至他的脖子，緊緊地纏繞。他就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喘不上氣來。冰冷的惡寒還在蔓延，整個人如墜冰窟，正夏的炎熱不再，隻留下徹骨的寒冷。
    那女人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種極為詭異地顫抖，細如蚊蠅，如是從遙遠的時空飄來一般。
    “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她說著，爾後輕笑兩聲。本是嫵媚的笑意，但襯著她猙獰的麵容，竟也聽了讓人的心直打顫。“不如……就去我家坐會兒吧。”她繼續說。
    顧哲南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名字——橋姬，悲哀的女鬼，連死的方式都隻能這般受到約束，說到底也還是一個可憐人的冤魂。隻不過……人終究是有自私的一麵，再是如何地同情，但若是威脅到了自己的性命，卻沒有人能夠再繼以憐憫。
    而他顧哲南，向來就不是什麼聖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的至理名言。刺骨的寒意愈發的痛人，幾滴冷汗，順著他的額頭滑下。
    “你到底要幹嘛！”他怒了。
    不過她沒有回答他。
    漸漸的，那寒意似乎是消去了幾分，一絲生的希望應由而生。
    世界上的一切痛苦都仿佛再與此沒了關係，就連一顆躁動的心，都漸歸平靜。他閉上眼，享受著這片刻的安閑。
    “顧哲南！顧哲南！喂！你聽見沒有啊！”
    ——是安蓓涼！
    “吱呀”一聲，木質的橋欄發出詭異的聲音。
    顧哲南這才猛地睜開眼睛，雙眼所見的，還是雲端。
    而那股子的冷意，也席卷回來，伴著襲骨的疼痛，重重地施加在他的身上。
    他低眼，發現腳已挪到了橋旁邊。
    衣領子上的對講機裏頭，傳來安蓓涼反複地呼喚他名字的聲音。
    顧哲南清咳了兩聲，這才虛弱地回答：“我，沒事。”
    “你沒事？你沒事就怪了？遇到什麼了……告訴我！”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些細不可聞的哭腔，連聲音都在微微地發顫。
    他卻覺得好受了些，吱唔了半會兒，才吐出一個殘缺的音。
    “橋？什麼橋！你是說，橋姬？”安蓓涼問，緊隨其後的還有她的一聲悶哼。
    “咳！”顧哲南想要回答，但那冷意卻借機灌入了他的咽喉，就連呼吸都停滯了半會兒，發出一聲悶悶的咳嗽。
    “她的法力不大……咳，你隻要集中精神力，就可以贏了她的。”
    從對講機那頭傳來的鬼魂的嗚鳴聲引起了顧哲南的注意，他想囑咐她要注意安全，但卻有心無力。
    安蓓涼自個兒掐斷了對話。
    而顧哲南也按照她剛才所說的話，集中精神力……這一次，那冷意才是真的散了。
    約是過了一刻鍾，他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是可以自如地活動，張開眼，才發現自己已被一群女鬼包圍。
    她們的身上披著輕薄的白布，不似中國神話裏的那般飄然若仙，卻也不是國外恐怖片所形容的那樣陰冷。殘破的布料包裹在她們的身上，眼眸裏頭，除去震驚外，還若隱若現地閃著淚。
    顧哲南從口袋裏拿出安蓓涼給他的符咒，嘴中念念有詞，而將他包圍的那些女鬼的身子也漸漸變得透明，再看，已然不在。
    他這才發覺自己腳下踩著的自始至終都是平地，結合著剛才的情況，他也似乎有所了然。
    資料上說：橋姬都是因怨恨未平跳河自盡的女子冤魂，但方才一見，他卻生出了一股悲涼之情。
    她們活著的時候，便是被那時代壓迫。
    男尊女卑的世界法則約束了她們，生時不可違背父命夫命，唯諾伊人的性格便是如此而成；難得心中有了那麼半星的反抗之意，可卻是連死，都隻能以一種極為單調的方式，孤獨地在冰冷的河水裏永寂。沒有人會因為她們的離去而心疼，猶如那劃過天際的流星，就是再絢爛，也終會在它的天空裏消亡，縱是美麗，可消逝卻也隻是片刻。
    死了的冤魂成了鬼，力量卻依舊平弱。莫不是依靠著同伴的力量相融合，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所作為的。簡簡單單的幻術，卻得要數十個橋姬一同完成，一旦被破，消亡也就是刹那。
    顧哲南仰頭望了望沉寂的天空，心裏頭悶悶，卻也是無可奈何。
    身後，座敷遠遠地凝著他的影，眸色中光華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