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秋霜，將藥遞給我。”接過碗，淩瀟將手中的湯藥一點點喂給病中的父親，“父親這病有多長時間了？”淩瀟將碗放下，對著坐在一旁的母親，有些不解問道。
    “今年開春以來身體就越發的不好。”看著病重的丈夫，淩夫人臉上不減倦容，“開始我們都以為等日子暖了以後自會恢複，誰知卻越發嚴重了。”
    “大夫怎麼說？”淩瀟蹙眉，心中幾分的不安。
    “禦醫來隻說是風寒，可這風寒哪裏有這麼多日不見好。”淩母深歎，“我瞧著這兩日，竟病的越發厲害了……”
    “這事……哥哥知道麼？”淩瀟心中微苦，低聲問道。
    “他不讓我們告訴策兒。”淩母苦笑，上前替他掖好被角帶著淩瀟悄悄走了出去。
    淩母看這已經嫁出去的女兒，一陣的感慨，想到另一個女兒婚事還沒著落，心又漸漸沉下去。
    “若是有空，就幫你妹妹留意些。”沉吟半晌，淩母又是歎氣，“都十九了，整天都不著家。”
    “母親莫急，淩遙有她的打算。”淩瀟輕笑，柔聲安撫著母親。
    “怎麼不急！明年她就二十了！誰家姑娘到二十了還不嫁人？”淩母沒好氣道，眼眶也漸漸紅了“遙兒這孩子，誠心是讓我生氣麼！”
    “母親，照妹妹那性子，若是不喜歡的，還不知道她能鬧出什麼事來。”心知母親是心急了，淩瀟無奈，現下父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怎會不知母親是在擔心他們。
    “若說是以前也就罷了，隻是如今……”淩母哽咽，竟不知說什麼好。
    淩瀟無言，隻是將母親抱住，輕聲撫慰，卻聽懷中母親哭泣的越發厲害，這幾日的苦楚與擔心，終於得到了釋放。
    月上中天，淩瀟頂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府中，這些年，她是第二次覺得疲憊——第一次，卻是第一次在那金鑾殿上領受皇旨時。
    “夫人您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秋霜將屋中的燈點亮，打點好屋中的一切，見著籠著愁容的淩瀟。
    “你且先下去吧。”
    淩瀟將卸下的發簪放到桌邊的首飾盒中，神色清清淡淡，似是在想些什麼。看著窗外含苞待放的曇花，心中隱隱的有了些期待。
    夏風微微吹過，絲絲有些涼意。放下心事，正欲關窗休息，卻覺另一道力量與她拉扯，她抬眸，一雙眼眸正滿是笑意地望著她，淩瀟心下一驚，這人赫然是今晨離去的男子。
    “怎麼又是你……”淩瀟愣愣地看著窗外，這人還纏上她了不成？
    窗外的人凝視她半晌，而後哈哈一笑，道：“夫人莫怕，昨夜在下中毒，幸好夫人收留。在下今日是來道謝的，順便將這玉佩還與夫人。”
    說著，他將手中的玉佩遞給淩瀟。
    淩瀟又是一陣子怔然，說實話，就衝昨日他種種。這玉牌既然送了給他，她還真沒指望過他會還回來。淩瀟此時一陣的哭笑不得，她還真是看錯了他。
    “道謝不必了，夜深露重，公子還是早些回吧。”淩瀟微微一笑，欲再次將窗關上，而窗沿卻依然被那人緊緊抓住。
    “你究竟想幹什麼！”她忍著怒意，沉聲說道。她不是沒有脾氣，從昨夜到現在，她從沒覺得安生過。
    淩瀟憤憤地瞪著他，半晌，卻聽那人吃吃笑出。看到他那副古怪模樣，索性不再去理，獨自到了一杯茶，自己悠悠然地品了起來。
    “若非是性格天差地別，我還以為你們倆是一個人，今晨剛到白馬樓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有分身術。”
    淩瀟抬眸，眨眨眼，他說的是淩遙，淩瀟此時卻笑了出來，“必然是不同的。”淩遙比之她可要張揚的多，若不然也不會在這個年紀就要下她師父的白馬樓。
    “你就這麼不想和我說話？”男子皺皺眉，顯然是對淩瀟的冷淡不滿。
    “你想讓我有多熱情？”淩瀟斜瞟了他一眼，不再言語。
    “我叫柳藏風，你叫什麼？”他靠在窗邊，望著夜中月色，閑閑地問著。
    “淩瀟。”
    她放下茶杯，走出了房門，不期然地看到那滿園的曇花競相綻放，滿園香氣宜人，她心下微暖，手輕輕撫上那綻放的花瓣，溫婉而笑。
    “一家的院中，怎會種曇花？”顯然柳藏風顯然是不敢恭維將軍府的眼光。
    “那又如何？”淩瀟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倒是還有時間管別人家的閑事。”
    “白馬樓不愧是賣消息的地方。”隻聽柳藏風一聲感歎“這麼快就查出來了……”
    “我既給了你玉牌，還敢不查出你的身份？”淩瀟撇嘴，她又不傻，這人大半夜中毒跑到她的庭院裏來，還不允許她調查他麼？
    “被追殺的感受如何？”
    柳藏風瞪了她一眼，決定不理會她的問題。
    “冒昧問一下。”
    淩瀟古怪地看著他，“問。”
    “你們是怎麼查出來地？”他已經很不爽了。
    “南楚七王爺的世子，見過的人該是不少吧。”淩瀟幽幽笑道，開始她也沒想到白馬樓的效率會如此高，不過一聽說這人的身份，她也就不覺得奇怪了，這世子本性雖不壞，但為人著實張狂些，想不被人知道都難，“不過我最感興趣的是，這世子竟然鬧到了被人從南楚追殺到東林。”看著他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淩瀟似笑非笑。
    “我救你一命，是不是你就欠我一次？”淩瀟突然說道。
    “你想如何？”柳藏風表情有些僵硬，怎麼也沒想到沉靜的麵容下竟有這樣的心思。
    “不如何，你記住便可。”淩瀟微微一笑，轉身回房，不再理會屋外發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