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舍，我隻知道，這是一座深宮中的院落，荒涼而冷寂。偶爾有三兩宮人經過，似乎也對這處不起眼的建築視而不見。隻有每月的那麼幾日，有人送來宮中的份例，之後便再度與世隔絕，漸漸在歲月的喟歎中迷失了存在著的真相。
    “主子，夜涼了，咱們回屋吧。。”
    常在總是這樣，默默地跟在身後，適時出聲，提醒我該做些什麼。
    “常在，我是誰？”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我輕輕地問道。眼睛依舊緊緊盯著池中荷葉上滾動著的夜露。
    沉默，這是常在最常對我的回應。可能他真的不知道，可能，不知道，永遠是我的宿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雖然如此，我依然將常在視作親人般的存在，因為，在我睜開眼睛，來到這個陌生院落開始我新的記憶的那刻起，常在便在了，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我，那也是我後來這麼叫他的緣由。
    “嗯…咳咳……”我毫無征兆地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痛苦地蹲在了地上捂著胸口。常在趕緊取出身上的小瓷瓶，取出一粒暗紅色的丸藥喂我服下。心口的刺痛漸漸消失，而我，早已累得大汗淋漓。常在抱起虛弱不堪的我，走向內室，為我擦淨身體，換了入睡的輕薄褻衣，拉上被子，便轉身離去了。
    “我是誰？我在哪兒？嗯…啊……不要，你不能這樣做，我們會遭天譴的！好熱…好痛啊……對不起…對不起……”又開始做這樣的夢，又陷入了這樣的夢境，似乎是被關入了一座囚籠，四麵是堅硬冰冷的牆壁，我趴著牆，指尖抓出了鮮血，那麼溫熱的鮮血……
    神智漸漸清醒，指尖的觸感慢慢真實起來。眼前，撤去了薄霧，浮現的是那張熟悉的臉。“常在……”
    “主子醒了就好，我去準備浴湯。”還是那麼冷冷的語調，卻叫人無比安心。隻是，在他離去的一瞬，我瞥見了他手臂上的一抹鮮紅。
    沐浴，侍藥，早餐，然後就是消磨無休無止的白晝。生活如此波瀾不驚。藥園是我要求的，常在似乎在一夜之間將它變了出來。我問過，他隻是說，你覺得好，便是了。嗯，這樣平淡的生活，我也是需要調劑的，比如我常常親自布置明舍的房間，改變室內的格局，親自打掃房間，放上自己種植的鮮花，要求常在為我準備美麗的服飾，甚至奢侈的珠寶字畫。然後，我的種種在我看來無禮的要求總能被實現，我就像是一個被寵壞的富家公子。唯一不能被滿足的，便是自由。我無法踏出明舍一步，看似無人看守的明舍，實則被監視得像一座監牢。我幾乎能嗅見那些兵刃所散發的寒戾。而我想不明白的是，對付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又何必如此大張旗鼓。
    我知道這裏是皇宮，皇家自是有他的氣度，吃穿用度，都有定例，荒涼至明舍，亦是如此。而我，總覺得這樣的生活平常如斯，習以為常。包括那個人，也是那麼地熟悉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