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說過的，現在不殺你就不殺你。”蘇如意再次以一副冰冷表情表達著自己目前的慈善，“我隻想知道，去年謝初晴稱病不出時，你有沒有在府裏見過他？”
    裴度一愣，不由又看向傾城。
    後者立刻低眉垂眼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謝初晴剛剛稱病時她大概還在車行擺攤算卦，後來一連幾個生意接下來，怎麼可能會知道裴度有沒有見過自家少爺。
    蘇如意唰的一揮袖子，裴度愣了愣，啊了一聲，茫然無措的看著蘇如意。
    傾城：“……”
    所以說，對著個完全沒武功的人想要上威脅，最好還是不要用什麼比較高端的段數，而且所選的凶器也必須是越大眾越常見越凶狠體積越大的越好。
    蘇如意對著裴度使流雲飛袖，雖然說用得的確挺好的，手法準頭都不錯，但那銀針貼著裴度側臉擦過去時，人壓根就不知道剛剛他已經在閻王殿門口打了個轉了。
    蘇如意冷笑一聲，“果然相府出來的人就是不同，膽子都特別大。”
    裴度越發的茫然了。
    傾城實在看不過眼，努力把身子往前傾了傾，側過頭看了一眼裴度，突然又驚恐的叫了一聲，眼睛死死盯著裴度腦袋邊柱子上還在微微顫動的，銀針上穿著的一縷紅色絲線。
    裴度轉轉眼珠，一臉茫然的表情徹底冰凍，繼而轉成了帶著恐懼的鎮定，“你們怎麼知道朝明去年生過一場大病？”
    傾城偷偷拿手指又捅捅裴度，以最快的速度畫了個說字。
    “不過那時我本來想去探視，每次都被攔了下來，那個時候能出入朝明房中的隻有他的貼身丫頭和一個小廝，再就是老爺和夫人了。”裴度得了指示，立刻從善如流的把本來在他看來說了也沒什麼關係的事實給倒了出來，“不過後來那兩個人都被放出府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蘇如意滿意的點點頭，身後黑衣立刻又把麻核給倆人塞上了。
    “夫人。”一直等在門口的褐衫男人輕輕踏了進來，手裏拎著先前黑衣男人送給蘇如意請示過目的小包袱。
    “選好人了？”蘇如意偏頭看了他一眼，又上上下下掃了傾城兩圈，一指裴度，“那個還好辦，身形也有差不多的，但像這麼矮的，我的護衛裏麵還沒有。”
    傾城：“……”
    就算是她長得不高，扮成男人以後就越發的顯矮，但是你好歹也是蘇風堡的二小姐王府的如意夫人，好不好不要這麼當著和尚罵賊禿的啊！
    “無妨。”男人麵無表情的點點頭，跟著蘇如意的目光也掃了傾城一圈，眼神和在菜場裏挑蘿卜沒什麼兩樣，“大致差不多就行。”
    男人手裏的包袱一打開，傾城頓時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那種瓶子，那種擺放方式，以及那種人皮麵具。
    除了自家生意出品，不做第二人想。
    要對付步家，還要從步家來買東西，蘇如意這一手做得還真夠漂亮。
    男人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行家，不是易容行家，至少也得是使毒高手，隻看人拔瓶塞子的動作就知道，一手抓上三四個，小指頭一挑，塞子就飛了。
    傾城看著兩個黑衣在自己麵前一步一步的變成自己和裴度這兩張臉，一時之間隻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玄妙了。
    “先生的手藝果然天衣無縫。”事關重大，蘇如意也在旁邊親自監工，時不時還要親自湊上去兩邊對比。
    其實傾城真的很想告訴他們，裴度的仿仔細點還有必要，自己這張臉就是真沒必要了，反正也是假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胖一點，或是什麼時候又會突然離奇的瘦一點，反正隻要不突然在明顯的地方多出塊疤或是痣來，一般來說也不會有人總盯著這些細節來看。
    男人哼了一聲，直起腰來，冷冷掃了蘇如意一眼，“謝夫人誇讚，在下隻是想為王爺報仇而已。”
    傾城默默的低下頭，下意識的抿了抿嘴角。
    蘇風堡的人和王府餘黨在其實劃分得很明顯，流雲衛絕對是蘇如意的死忠，連叫她都是叫小姐。
    但王府餘黨就不一定了，薛燼是怎麼想的暫且不說，這一個一看就知道不太服蘇如意的管教，隻不過是目前的目的相同而已。
    雖然說這一個在行事風格上和流雲衛挺像，但單聽稱呼來看，卻是個王府舊部。
    等等……
    好像紅鶩的確有說過流雲衛中有一個下落不明，不論是在蘇留身邊還是在蘇如意身邊都找不到。
    昨天被抓來時，院子裏流雲衛有三個，房頂上兩個，還有兩個在四處巡查，蘇如意身邊步家得到的消息也就跟了七個高手，兩個鎮守蘇風堡，一個人跟著蘇留，而蘇留原先又的確說過自己已經在王府裏埋下了蘇風堡的暗線。
    更何況如果當時上京之時，燕妃真要來抓蘇如意，也不可能單憑一塊玉佩就認錯人，但如果是燕妃身邊那個隱藏的使毒高手從中作梗，以甘露替去蘇如意這一劫，倒也不算說不過去。
    那麼，或許可以這麼猜，那個一直以來找不到的流雲衛，其實正是以王府舊部的身份待在蘇如意的身邊？
    “好了，請夫人過目。”男人最後往倆黑衣臉上小心翼翼的黏上人皮麵具，拿指腹輕輕按壓兩下，擠去極為細小的氣泡，又拿小指指甲沿著麵具邊沿細細的走了一圈，確定都牢實了，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傾城一抬頭，頓時又有了一種照鏡子的奇妙暈眩感。
    “小姐，已經有內監去相府傳旨了。”另一黑衣匆匆推門而入，未及站定已先開口，“相府現在正派人四處找尋裴度和廉立。”
    蘇如意頓時喜上眉梢，拍了拍巴掌，笑逐顏開的嘟噥了一句天助我也，又轉向已經易容成功的自家手下，“你們今天上街轉轉，注意不要被相府的人看到，等到最後快進宮時才去相府。”
    二人幹脆利落的一行禮，齊齊應了聲是。
    傾城幾乎是在門關上的那個瞬間就開始活泛起來了。
    先扭了半天從懷裏抖出一個布包掉在地上，再用腳挑起來，拿嘴叼住，腦袋甩了兩下就露出來裏麵金燦燦的一隻鳳凰腦袋。
    裴度努力把頭扭過來，看著她的一係列舉動。
    傾城斜起眼睛，瞄了半天對準繩子，簪尾朝下狠狠一吐。
    繩子應聲而斷。
    傾城神秘兮兮的豎起根食指壓在嘴上，朝裴度作了個噤聲的手勢，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扒著門縫張了張外麵。
    一張和自己假臉一模一樣的假臉走來走去的充當活動門神。
    傾城微微鬆了口氣，等了半天，瞅到個空子裴度那張臉稍微走遠了點，趕緊往懷裏摸了枚銅錢往柱子上隨手一扔。
    自己那張假臉立馬回身砰的踹開房門，往裏衝了三步才看清楚房中捆著的倆人已經悄摸的變成了一個。
    當然，頂著一張人皮麵具，裴度也看不出麵具之下的臉色到底現在已經菜成什麼境界了。
    黑色長鞭如同靈蛇一般，悄無聲息的卷上倒黴黑衣的脖子，往後狠狠一扯一拖，再迅捷無倫的往人背心補上一掌，一腳踹上門，拎著黑衣飛撲到裴度身邊，隨手從自己嘴裏掏出麻核塞人嘴裏，再撿起繩子三兩下利索的把他得連根指頭都動彈不得。
    黑衣內傷過後一口血還沒來得及噴出來，就被傾城一麻核塞得又全倒灌回了肚子。
    “老實點。”傾城咳嗽一聲，嗓音沙啞語氣放低，不仔細聽倒也聽不太出來是個仿冒貨。
    裴度：“……”
    退後兩步，上下左右掃視一圈，確定捆著也沒什麼破綻了，傾城才滿意的點點頭，往牆角打開被隨手丟著的琴匣，摸出一個小瓷瓶倒了顆藥丸出來，站起來，又蹲下去，又摸出另一個小瓷瓶，再倒了一顆出來，托著走回來，全丟進已經咽了四五口血的黑衣嘴裏。
    “放心吧，死不了的，一顆啞藥一顆七散丹。”
    黑衣差點沒撅過去。
    傾城背著手，再咳嗽一聲，拉開門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還和冒充裴度的人打了個招呼，說奉小姐的意思上街溜達兩圈。
    於是一路出得暢通無阻，人人見了傾城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兄弟笑，甚至還有流雲衛上前拍肩膀，說要冒充不會武功的人辛苦了。
    傾城憋笑憋得內傷。
    反正都是冒充個假身份，這種事情她從出江湖就開始做起，端的是得熟門熟路，她認第二……額，那還得傾國認第一，偽裝功力爐火純青，流雲衛就是拚死拚活也都拚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