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鳶的如意算盤其實敲的挺好。
    讓衍墨帶著人在車裏扮一家三口，自己坐在車夫位子上守株待兔等著薛燼來劫持自己這個肉票。
    但事實再一次證明了，好心，也有辦壞事的時候。
    當然，對於薛燼來說，他也沒辦什麼壞事。
    隻不過是在把衍墨扮的一家三口趕下車的同時，把碧鳶扮的忠厚車夫也一腳踹了下來。
    同時扔下來的，還有一塊五兩重的小紋銀，算是車錢。
    碧鳶坐在地上，看著薛燼搶了自己的位子帶了自家小姐一路高歌的絕塵而去。愣是半天沒回過神來。
    “衍墨衍墨。”
    “在在在，碧鳶姐。”
    “小姐……走了。”
    “是啊。”
    “小姐被人帶走了。”
    “嗯，是小姐自己要跟著的。”
    “這我知道……可是……”碧鳶猛的彈起來，抓著衍墨就是一陣死搖，“可是那個方向不是朝京城去的啊！”
    衍墨：“……”
    碧鳶終於抓狂了，“小姐不是說那個人是要回京城的麼？我們所有的線都在去京城的路上布完了，根本來不及調回來啊啊！”
    衍墨：“……”
    傾城打從一上馬車就開始覺得氣氛不對，不僅不對，而且是相當不對。
    事實上，除開薛卓還相對正常外，薛燼和謝初晴簡直就成了兩個旗鼓相當的低氣壓暴風圈中心。
    當然，這都是很好理解的。
    薛燼堂堂一個王府侍衛被一群捕快拿著刀追殺，謝初晴好好的一個丞相公子被一個江湖姑娘逼著生了個大胖小子……
    傾城盡量把自己背脊貼上車壁以減少存在感。
    “不去京城了。”第一個發現方向不對的不是萬事不管的薛卓，也不是被詭異氣氛深深駭到了的傾城，而是一直被牽著鼻子轉得暈頭轉向的謝初晴，這著實讓傾城大為吃驚了一把。
    “回大人，暫時先不去。”薛燼一手捏著韁繩一手捏著刀，百忙之中還微微側過身朝謝初晴象征性的彎了彎腰，“我們先去淮州，再改道去京城。”
    謝初晴嗯了一聲，不說話。
    傾城眨巴下眼睛，看看謝初晴，又看看薛燼，突然覺得自己開始聽不懂倆人到底在說什麼了。
    薛卓看著傾城，傾城又看了一眼謝初晴，確定自己果然還是和他不是一國的，當即自動自覺的蹦過去薛卓身邊坐了，“為什麼那群捕快都不聽呢？隻要寄封信回去，京城再派人來接不就好了？”
    薛卓心有戚戚焉的點點頭，他也相當不理解為什麼謝初晴就由著薛燼這麼折騰。
    “如果是第一次，你沒把我扮成……扮成……嗯，你這個法子行得通。”謝初晴終於還是沒忍住，對著傾城開了口，當然，那個讓他扮成女人再生了個娃的話是死活都出不了口的，嗯嗯兩聲也就帶過去了。
    傾城心知肚明的趕緊接過話去，“現在不也一樣？”
    薛燼嗤笑一聲，回頭看了傾城一眼，又扭過頭去專心趕車。
    “現在就不行了。”謝初晴搖搖頭，“他們已經得罪了我，又看到我那副……嗯，那副樣子，萬一我說的身份是真的，一旦他們把放我回京城，縱使我不追究，上麵官員為了討好我爹怪罪下來，別說他們頭上那頂帽子，就是那個腦袋掉了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傾城皺起眉頭，試探性的吐了將功折罪四個字。
    倒是薛卓一聲冷笑，“所以說你們當官的就是過河拆橋，多大點事，他幫你回京城，你還要殺他滅口。”
    “你說也不聽？”傾城側了頭，看薛卓一眼，倒是聽明白了謝初晴的話，還是不死心，到底又追問了一句。
    “我說也要有人信。”謝初晴苦笑一下，扭頭看向別處，“不管你願不願意，隻要在那個位子，總有下麵的人不停的在猜你的心思，就算是不猜你的，也要猜和你相關的人的心思，更何況就算是我再想追究，我也不可能明說我要報複，猜沒猜對，全是靠運氣。”
    傾城楞了半天，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把話給咽回了肚子裏。
    冷汗冒出來，濕了後背。
    “去淮州就能躲過捕快？”薛卓接替傾城開始當好奇寶寶，“不怕他們聯合起來麼？”
    “當然不可能聯合。”謝初晴看了薛卓一眼，“淮州的官衙並沒有得罪於我，相對來說又離雲州最近，我們到了那裏，就算是沒有腰牌和官印，就像先前姑娘說的，修書一封快馬送至京城，再派人來接，他們自然不必擔心所謂的報複，但也有風險。”
    “是怕走漏風聲招致殺人滅口？”傾城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你被劫還是個秘密，根本就沒人知道對吧。”
    “姑娘倒是知道的清楚。”薛燼聲音淡淡的，聽上去極為輕描淡寫，“看姑娘也不是朝廷中人。”
    薛卓相當自然的替傾城接了話，“當然猜得出，丞相官兒那麼大，獨子被擄，如果是大張旗鼓的找，哪個衙門敢不當回事？別說捕快聽到丞相公子反應不對，就是文書現在也早該貼滿大街了。”
    傾城狗腿的趕緊點頭。
    謝初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他就連自己被斷腸崖追殺也是聽傾城說的，最後對京城的印象就是自己從賞花閣回來倒在床上，之後就萬事不知了。
    “不過薛侍衛，為何我被劫出京，你會趕來，我王府的侍衛呢？”
    薛燼被謝初晴那一句被劫出京給深深的噎到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本來是和王府的侍衛在一處，但後來路上遇到一場劫殺，失散了，大人你被人劫走，我們分頭來找你，子修……子修也是那時候和我們走散的。”
    傾城總是覺得，薛燼在提趙燃的時候有那麼稍稍一小會兒的停頓和遲疑，但光聽語氣又聽不出來什麼。
    謝初晴終於想起來了，看向傾城，“我記得那晚子……”
    話到一半生生噎住，謝初晴下意識的扭頭看了薛燼一眼，舌頭相當自然的轉了個彎，“居然是薛侍衛先一步趕到，難怪如此受王爺重用。”
    傾城微覺詫異，繼而反應過來，謝初晴沒看到自己怎麼殺的趙燃，聽對話最多也就猜到趙燃叛變。
    “大人過獎，下官不過僥幸而已。”謝初晴官麵話一抬出來，薛燼自然也有一套對付回去，一時之間馬車內氣氛其樂融融和諧無比。
    薛卓聽得氣悶，打了個哈欠，一頭躺倒，睡了。
    傾城嫌車中凳子太硬，拍了兩下，幹脆蹦下來坐了，一腿伸直一腿屈起，胳膊搭在膝蓋上。
    謝初晴頓時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傾城聽到聲音，抬頭看了謝初晴一眼，又低頭看看自己，“我現在還穿的是男裝。”
    謝初晴本來還沒想歪，聽得傾城一提醒，趕緊又別開眼睛，搖搖頭，“沒什麼……隻是看到姑娘，突然想起以前一個朋友。”
    傾城絲毫不以為意的哦了一聲，“我大眾臉，很多人都這麼說。”
    謝初晴：“……”
    他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和傾城說話，都讓他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傾城解釋完不再說話，腦袋微微後仰，就像身後有堵看不見的牆能把腦袋靠上去一樣，一副相當閑適的樣子閉起眼睛。
    謝初晴突然伸手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沒話找話的又看向薛燼，“那天晚上，除開斷腸崖的人，似乎還有一個人，薛侍衛認識？”
    所謂哪壺不開提哪壺，說的就是謝初晴現在。
    傾城頓時尖起了耳朵。
    薛燼依舊沒回頭，過了半天傾城才聽得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氣，“子修他……曾被王爺所救，投在王爺門下，醫術極其高明，大人身中奇毒，就是他帶大人出京，一路設法救治。”
    謝初晴頓時囧了，他從始至終，都隻在平王府見過一次趙燃，其他的時間全無印象，一覺醒來再次正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個不男不女的，第二眼看到的……額……還是個不男不女的。
    “……原來是王爺的人……救的在下？”謝初晴眼睛不自覺的瞟向傾城。
    傾城睜開眼，看著還在裝睡的薛卓，“我見到你時你被楚觀雲抓著，已經暈過去了，當時我手下人沒來齊，不敢貿然出手，隻能等到天亮，再看你竟然還有氣，才把你救到破廟裏。”
    薛卓眉毛微微動了動，終於睡不住，翻身坐了起來，看著傾城，由衷的衝謝初晴讚了一句。
    “你命真大。”
    這一聲誇倒是真心實意，誇了楚觀雲漂亮還能有命在這裏嘰嘰呱呱，被步二小姐連著一路陰過來還沒缺胳膊少腿，中了自己的細水長流還能有人免費的過來找自己逼解問解藥，簡直江湖上沒第二個人能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當然，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有這麼黴的運氣……
    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