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答應放你走。”
    “但條件是，把你身後那隻亞丘卡斯留下。”
    那隻虛說完，意味深長的看向一瞬間愣住了的葛力姆喬。
    “雖然我們從不讓進入過這裏的獵物活著出去——但如果對方是死神的話，這個慣例還是有轉圜餘地的，”它繼續說道，“隻要你不向其他死神透露進入這裏的方法，我們就答應，今後不去找你的麻煩。”
    “嘿嘿嘿嘿……你覺得如何？”
    “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對你很有利的建議——你也不想就這麼死在這裏吧？”黑暗中月牙形的慘白牙齒證明了它此時是在笑，虛盯著微微低下了頭的千楓，刻意放緩的語氣極具誘導性。
    “我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一……”
    “噗——”
    千楓卻沒等它說完，一下子笑了出來。
    那隻虛頓時眯了眼，停住了話頭。
    “——葛力姆喬，你要不要犧牲一下自己，然後讓我逃出去？”那個女孩霍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
    “哼……你說呢？”葛力姆喬也回過神來，隨即輕瞟了她一下，“‘我留下你快走’——我要是說出這種話，估計你會馬上先來跟我打一場吧？”
    “哈……這倒沒錯，”千楓歪歪頭，餘光看了身後的豹子一眼，額前的一縷碎發俏皮的垂到眼前。她隨即轉回頭來看著正盯著她的虛，驀然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所以你聽到了，就是這樣了——不用你給我時間考慮，嘿嘿君。”
    “我的答案顯而易見——我，拒絕。”
    敵人那邊驟然寂靜了幾秒，隨後傳來了一陣音色各異的低笑。
    “嘻嘻嘻……真是個奇怪的人類啊……哈哈哈哈——！”
    “嘿嘿……顯而易見……真是個有趣的答案——”
    前麵兩隻虛的笑聲更是逐漸增大。
    “真是沒有見過啊……這麼多年……都沒有見過！”
    “哈哈哈——死神也好人類也好——竟然這樣維護一隻亞丘卡斯！甚至不願意丟下他而獨自逃命！哈哈哈哈——果然讓人感興趣啊——！”
    首領中的某一隻驀然止了笑，嘲弄貪婪的眼神盯住千楓。
    “嘻嘻嘻嘻……人類，或者說死神……我真的很好奇，你跟這隻虛到底有什麼特殊的關係？我們在這裏生活了近千年，卻從來沒有見過你們這樣的組合啊……”
    “哈哈哈……是什麼促使一個人類和一隻虛成為了同伴？真是可笑啊……”
    另一隻虛也隨聲附和道，那語氣卻明顯帶著同樣的嘲諷和不屑。
    “嗬嗬……”本來已經有些黯淡的長劍猛然綻放出強烈的光芒，千楓連眼神都不轉，手中的劍迅速向左側一記橫斬。
    “啊——”慘叫聲突然在耳畔響起，那邊的虛頓時嚴肅了表情。
    “要我說，可笑的是你們才對啊……”揮出去的劍下個瞬間又一個回轉，“噗”的一聲刺入了才剛隱約現出身形的一隻虛的身體。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女孩的身影伴著亮紫色的光芒，在空氣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半圓形弧線，隨後又出現在了原來的地方。
    而與此同時，原本似乎空無一物的黑暗中傳來連續的“噗通”幾聲，五六具虛的屍體應聲倒下。
    葛力姆喬的瞳孔縮了縮——他竟然……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人偷襲！
    “呼……”血玉的力量似乎已經幾乎消失殆盡，一係列的動作甚至讓千楓有些氣喘，然而她看起來卻仍然從容不迫，毫不畏懼的看向已經停住了笑的敵人。
    “假裝說什麼建議，其實是讓部下隱藏靈壓以備偷襲……還說的那麼誠懇，我可是差一點都相信了啊。”
    她站直了身體，“刷”的一下劍尖指地，紫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閃電驟然劃過。
    “同伴？哈——你們竟然用這樣一個詞語形容一個人類和一隻虛……可笑的，果然是你們才對吧？”她蒼白的臉龐上濺了幾滴血，話語間還帶著無法遏製的微微喘息，有些幹裂的嘴角卻微微上翹，露出傲然而耀眼的笑容。
    “我們才不是同伴——我和這家夥，不過也就一起生活了一年多而已。”
    “至於關係……拜托你們不要用特殊這樣詭異到容易讓人誤會的詞語嘛……”
    她抬手平舉，手中的劍再次綻放出明亮的紫色光芒。
    “給我聽好了，這種話我發誓隻說一遍——”
    那雙酒紅色的眼眸清亮無比，沒有猶豫，沒有畏懼，隻有單純的，如火焰燃燒般的光芒。
    “你們如果要殺了我身後這家夥——那就，先踏過我的屍體！”
    “我們之間，就是這麼簡單的關係！”
    在濃鬱到幾乎讓人絕望的黑暗中，那個女孩就那樣淩然而立，明顯透露著虛弱的語氣卻堅定無比，明亮的眸如同灼燒的太陽，與手中的長劍輝映出華麗的色彩。
    而在她身後，幾乎已經趴倒在地上的純白色獵豹，隨著她說出的話，而緩緩睜大了湖藍色的雙眸。
    四周驀然一片寂靜，她清脆的聲音如同金石墜地般敲擊在每個人心上，似乎連敵人都一時間被震住了。
    千楓則微微眯了雙眼，酸軟的五指再次收攏，握住了手中的劍。
    無論它們的提議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一次，可是真正的沒有任何退路和餘地了。
    勝則生，敗則死，這是戰場上唯一的鐵則。
    “哈……葛力姆喬，到頭來，還是到了這種必須要分個勝負的情況啊……”她突然笑著低聲道。
    “切……”葛力姆喬掃視了一切對麵又開始蠢蠢欲動的敵人，“那些雜兵的一半交給我。”
    剛剛休息了這麼久，總歸也是恢複了一點力量，這種程度的對手還是沒有問題的。
    “恩……不，那些雜兵……暫時先都交給你吧。”千楓這次也沒有反對。
    “不過不是要你解決掉它們——你給我搞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但語氣中還是帶上了輕微的惱怒。
    “你這女人——”不出所料的聽到了身後豹子下意識的反駁。
    “幫我拖它們一會……十五分鍾，你不會說你做不到吧？”
    “……廢話！本大爺怎麼可能做不到！”
    千楓不由得浮上一抹微笑——果然還是激將法最好用。
    然而忽然間，剛剛還逐漸起了騷動的那些虛突然安靜下來了。
    千楓皺了皺眉定下心神，卻敏銳的感到耳邊似乎傳來了什麼細微的聲響。
    “喂……”身後的葛力姆喬沙啞的叫了她一聲，顯然也是聽到了同樣的聲音。
    那似乎是……千楓還沒有辨別出那聲音的方向，但似乎是……什麼東西扇動的聲音。
    等等……好像是翅膀？
    “女人……上麵……”葛力姆喬突然說道。
    莫非又是那幫家夥的圈套麼……這是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然而對麵的敵人好像也都陸續抬起了頭，就連那兩個首領都不例外，而在這個距離，千楓能清楚地看到它們眼中的詫異。
    看起來……似乎不是。
    依然保持著警覺，千楓微微抬起了視線。
    然而上空的景象映入視野的一瞬間，她就驀然睜大了雙眼。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純白色的虛扇動著寬大的翅膀懸停在空中。白色的角質覆蓋了除眼睛外的全身，而他此時也正低下頭，墨綠色的瞳孔停駐在了她的身上。
    “是——你？”千楓有些怔愣的喃喃道。
    “那是誰？”葛力姆喬詫異的問道，視線轉向對麵的那些虛——似乎它們也起了不小的騷動。
    “呃……他是……”千楓也有些迷茫，“是帶我來這裏的……虛，似乎以前也是住在這裏的。”
    她斟酌了一下這麼回答道。
    而似乎是感應到了千楓的目光，那隻虛緩緩扇動著身後的翅膀，一點點降落了下來。
    “住在這裏……”葛力姆喬掙紮著站起身來，雙眸銳利的緊緊盯住那個落到地麵上的纖細身影。
    “是敵人嗎？”他低聲問。
    “我……不知道……”千楓也心下微沉——他降落下來的時候是麵對著他們的，那麼這是否說明……他依然決定幫助他的同類？
    而還在沉神思考著，那隻虛卻一步一步的朝他們走了過來。
    “女人——這家夥很危險！”葛力姆喬突然朝她低吼。
    他的靈力損耗太嚴重，並且剛剛還離那家夥太遠，然而隨著他的靠近卻能清楚的感覺到——那不是普通的虛……那分明……是一隻瓦史托德！
    “我知道，”那個身體依然纖細的仿佛一吹就倒，甚至腳步也輕的沒有絲毫聲響，然而隨著他的靠近，千楓心中那一縷驚慌卻莫名的逐漸消失了。
    十步，九步，八步……五步。
    他在距離她還有五步的時候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