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門走出，是一條安靜的小巷。
    並沒有什麼人，一輛馬車靜靜地停在門前，一匹棕色的千裏馬正在原地悠閑地踱著馬蹄。
    馬車不大，最多可以坐下四個人，深棕色的布帳，卻並不是什麼名貴的布匹。無比普通的馬車，其貌不揚，估計連稍有財勢的商人都不會坐。
    櫻凰率先自顧自的上了馬車，無鳳不知道和老人說了些什麼，繼而抱拳行禮，嚇得老人顫顫巍巍又要下跪。
    終於說完，無鳳也上了馬車。正要開始走，無鳳卻忽的一把掀開門簾，探出了半個身子，對著老人又拱了拱手。
    “齊大人，朕這一走，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大人您……請多保重。十多年來的不聞不問，朕替父皇母後，謝罪了。”
    老人一聽，眼中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他本是先皇身邊的死士，先皇為奸佞所害時無數兄弟為救陛下命喪黃泉，自己苟且偷生本就心懷愧疚。先皇駕崩後便聽命於歐陽皇後的命令。若不是十五年前奉歐陽氏的命令來此守護密道，他早已追隨先皇而去。至此之後，隻有書信傳遞，再無緣麵見主上。十三年前歐陽氏薨，書信往來更是少之又少，幾乎絕跡。
    自己老了吧？對主上來說已經沒用了吧？況且主上已逝，而自己身為死士卻苟活於世，小陛下，也是會嫌棄的吧？
    他不止一次的這樣想過，然而如今，那不及弱冠的少年，那身份尊貴的九五之尊，一臉歉意的對自己說，朕替父皇母後，謝罪了。
    強忍著淚水，老人微微勾起嘴角，笑得很難看，卻終歸是在笑。
    “老朽……死而無憾啦……”
    馬鞭聲響起，繼而便是寶馬的一聲嘶鳴。“噔噔”的馬車行進聲出現，四人離去。
    老人站在原地，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終是不忍，老淚縱橫——
    “陛下，娘娘，您在天之靈，保佑小皇上啊！……”
    一斂長袍，雙膝跪地，老人靜靜地匍匐於地，對著無鳳離去的方向，像十多年前在先皇身邊時一樣，慢慢開口。
    “——臣，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馬車上，櫻凰坐在車廂前段，無鳳坐在他對麵。掀開車前小小的布簾，便是一個不大的小木窗，恰好可以看到正在架馬的封武和蝶兒。
    “封武，可以走慢一點，我們不急，隻要在正午之前到最近的城鎮找一家客棧住下來就可以了。”櫻凰淡淡的說。
    一怔，封武一時沒有理解。
    “為什麼？”一般人逃亡不都是能跑多快跑多快麼……
    瞥了一眼封武，櫻少的語氣中是滿滿的鄙視：“我們一共四個人，還帶了這麼些東西，再快能快得過孟禮麼？如果快不過的話，慢一點倒是更好。孟禮發現我們逃跑最快也應該是正午的時候，那時他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動用所有人手尋找我們的蹤跡，我們可能躲得過麼？既然躲不過的話，就呆在離無都最近的地方，到時候重點的搜查地方一定是更遠的城鎮，誰會想到我們這麼長時間隻走了這麼一點？況且就算真的被找到，本少就不相信他們還能認出來你們陛下。”
    言辭之中頗帶一點驕傲。
    聽了櫻凰的話，封武稍稍點了點頭，放慢了速度。
    馬車上的時間無聊的要死，櫻凰靠著放在自己身邊的背包慢慢泛起了迷糊，一雙眼睛眯得隻剩下了一條縫，也不知道究竟睡著了沒有。
    正在看風景的無鳳偶然間轉過頭看到了似睡非睡的櫻凰，不覺稍稍勾了勾嘴角。
    “凰？”小聲詢問，對方果然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這次把眼睛全部都閉上了。
    眉頭微微皺起，似乎睡得不是很踏實。
    無奈地笑了笑，無鳳隻覺醒時的櫻凰和入睡時的簡直是截然不同，也不知道他平時是怎麼裝出那麼一副冰冷的模樣來的……
    小心翼翼地托住櫻凰的頸部，然後把巨大的旅行包放在自己剛剛坐的位置，自己則挪到了櫻凰身邊。
    把櫻凰的小腦袋放在自己肩膀上，想著他這樣睡會不會好受一點。
    一向目中無人的櫻少也不領情，眉毛更厲害的皺了皺，然後在無鳳的肩頭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舒展了眉頭安然睡去。
    無鳳一愣，繼而更加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完全沒想到某人還真是來者不拒。嗯，那是因為他不知道，曾經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櫻凰若是在車上睡著了，屬下隻會給他塞一個抱枕進來，萬萬沒有人敢自己坐去他身邊的。對待抱枕嘛，當然不用那麼客氣了……
    看著櫻凰安睡的麵龐，笑容漸漸從無風臉上消失。英俊的劍眉慢慢皺起，一雙黑眸中寫著點點憂傷與無奈。
    似乎還有——掙紮。
    良久，終是緩緩歎出一口氣，再次將目光投向馬車外。
    馬車繼續緩緩前進，一絲莫名的氣氛在車廂裏浮現。
    二人此番的目的地是勇靖，位於大無最西端的一個城鎮。此鎮所處地形特殊，易守難攻，分隔開烏紇與大無兩個國家，為重兵把守。
    重點是，在勇靖有一個特殊的武將選舉方式，在正月初九到正月十五這七天中勇靖都會擺起擂台，由鎮守勇靖的郡守坐陣，任何人都可以自願的參與比武。七日之後，最後一位勝出的人將被直接破格晉升為“千人”（一種軍職，手下掌管一千步兵，屬中級將領）。
    隻要有兵，就有翻手的資本，就有卷土重來的本錢。
    而他的霸業，將由此開始。
    過了不知多久，櫻凰終於慢慢睜開了雙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還有些沒有清醒。
    “唔……幾點了？……”
    “什麼？”某皇帝表示沒有聽懂。
    慢慢清醒了過來，櫻凰坐直了身了，歪了歪有些僵的脖子，把一句中文翻譯成了一句中文。
    “……什麼時辰了？”
    “午時一刻，餓了麼？”無鳳也動了動自己的手臂。被壓了一早上的手臂早就經血不通了，好在練武之人沒有什麼酸痛的感覺，隻是有點發麻。
    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沒關係，我們到哪了？”
    “剛出無都，現在是無都旁的一個小縣城，叫莫井。正要入城，你不是說今天就住在這裏麼？”
    “哦……那就找客棧吧……”話說完才完全反應過來，一臉奇怪地看向無鳳，“對了，你怎麼坐在本少身邊？”
    無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