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回程的路上，車子開地特別快。因為忽然下起了大雨。
    挾著狂風席卷了一整個天地，樹枝瘋狂地扭動。
    看到她緊張地皺成一堆的眉眼和幾乎陷進手掌裏的指甲，他不禁心裏一悸。
    他知道，當年那件事給她留下了多大的陰影。那個恐怖的夜晚，也是這樣子的狂風暴雨，是無情的自己將她傷得那麼深……
    席卷天地的內疚和心疼，他深邃的目光裏閃動了一絲淡淡的哀傷。猛地一踩油門，車子又快了。
    她知道，他也想起了那件事。自從他們交往之後，誰也沒有再提那件事了，而她也早已釋然，沒想到他還是如此在意。
    豆大的雨點斜掠著砸向地麵破碎成寥落的水珠，在車燈前麵分解成蒙蒙的水汽。
    她張了張口，剛想說點什麼……
    眼前一道刺眼的光芒直衝近視網膜，兩個人的大腦同時一片空白。
    誰也沒有看到哪裏來的那麼大的一輛貨車，誰也沒有看到兩輛車子是怎麼就撞在了一起車殼掀起像一朵盛開的紙花，誰也沒有看到高強度的車窗玻璃怎麼樣在一瞬間震碎成了碎片，誰也沒有看到車子側翻時擦出的迸散的火花在雨裏燦爛的樣子……
    他隻是覺得胸口一陣鈍痛，就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甩到了離車子好遠的地方，撞在一棵樹上，而樹的後麵是……懸崖。
    努力地撐開眼睛，瞳孔在一瞬間緊縮又放大了好幾倍。
    車子側翻在大雨中，車身破損不堪，碎掉的玻璃掛在車窗上一點一點地往下掉。而她依舊被安全帶綁在座椅上，頭斜靠在方向盤上，眉眼緊閉，有鮮血從額頭上緩緩地流下。
    掙紮著想衝過去救她，起身時卻被身旁的棘條掛住，隻得耐心地撥開。
    餘光一瞥，發現汽車的油箱正在漏著油，不遠的地方有一絲因為汽車摩擦路麵而燃起的火苗正在一點一點地靠近。他再也顧不得身體被藤條劃破多少皮肉了，飛快地站起身，向車子拚命地跑去，大腿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雨水淋上去是鑽心的疼。
    衝到了車旁，抱出昏迷的她，拚了命向遠離車子的地方跑去。
    剛跑出了沒幾米遠，車子轟——的一聲，終於爆炸了。
    一直就在鄙視電影裏這樣子的情節，覺得無聊至極，可是現在卻十分感謝上天，現實中真的有這樣子的事發生——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低頭看她，才發現不隻額頭在滲血，而且衣服裏也不斷滲出溫熱的鮮血。
    心在一瞬間抽緊了，一把刀子放在心髒的中間，重重地刺進了心肌，一陣尖銳的疼痛。
    ——她會死嗎？不……不可以，不能……不能……讓她死啊，絕對不能，不能，自己死了也不能讓她有事啊。
    瘋了一樣在雨中的高速公路上跑著，抱著昏迷的她，跑過的地方流下了鮮血的痕跡，被雨水衝散，像一朵朵盛開的櫻花。
    雨水砸在他的還在滲著血的頭頂上，他沒有感覺。大腿上的傷口因為奔跑而不斷地撕裂，汨汨地冒著血，他沒有知覺……
    他的眼中，隻有懷中昏睡的她，睫毛被雨水粘在一起搭在眼瞼上，眉眼緊閉，嘴唇似痛苦般地抿緊……
    雨水充斥了一整個天地，寂靜了所有喧囂，全世界隻剩下一個聲音，不能讓她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