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真的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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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這樣對她!怎麼能背叛她!怎麼能夠啊!晴嵐簡直氣炸了。回到屋裏,她砸了很多東西,結實椅子,嬌脆古瓶,名貴的翡翠,剔透的琉璃。那一刻她是失去理智的,著了魔一般的發泄。心底歇斯底裏的呐喊沒有誰能聽到,唯有淩亂碎落的擺設能感受那種憤怒與哀傷。
聞聲而來的下人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淡定自若活潑和藹的少奶奶怎麼會變成這樣。現在的她狂躁,潑辣,執拗,還沒來的及做說什麼就被她趕了出去。
晴嵐自顧鬧著,直到手都摔腫了,臂膀累了才罷手。心仿佛被狠狠碾碎,那種血肉模糊的痛快要讓人瘋了。她倒在床上大哭一場,急速的抽噎聲好像要將呼吸淹沒,真想就這樣哭死算了。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她!所有想法與準備都被今天這一幕擊潰了。什麼製止?什麼談話?都不過是自己的幻想罷了!沒有誰會在乎,更沒有誰去理會,一切都是多餘的。原來自己就像個小醜一樣自顧自的表演著,太可笑了!太可悲了!
淚水混著哽咽,晴嵐越發覺得委屈,一陣陣痛哭漸漸讓她沒了一絲力氣。
許久之後,才緩和過來,她看著略微紅腫的雙手和滿室的狼藉,不禁有些發呆。空蕩蕩的屋子隻有她一個人,下人們從被趕走後再也沒來過,一陣淒涼襲上心頭。她拭幹淚水走到梳妝台前,拿起木梳細細整理散亂的發鬢。望著鏡中憔悴的麵容,又湧起一陣心酸。這還是自己嗎?如今的自己激烈、暴躁、固執又狹隘,仿佛有流不幹的眼淚,發不完的火。何時變成的這樣?到底從前那個開開心心隨遇而安的自己去了那裏!任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追問,仍是沒有答案,或許就連她自己也無法回答。也許,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平靜下來之後,晴嵐開始打掃屋子收拾自己的殘局,淩亂鋒利的碎片輕而易舉劃破指腹,鮮紅的血滴一點點落在地上,無聲又無息。割裂的疼痛並未讓她有任何停滯,破碎的殘片沾染了緋色的印記,如同胭脂一般。
——
金兒銀兒終還是來了,原來她們並未走遠,隻是待她心情平複之後才進來。有了她們的幫助淩亂的房間終於恢複了整潔。
清理完畢時已經是傍晚了,本是晚飯時間,晴嵐卻沒有絲毫胃口。她不想去吃飯,更不想見到某些人不想見的人。
晚上風嶙雪如往常一樣回來了,見屋裏少了許多東西,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壞了,扔掉了。”晴嵐淡淡道,沒有絲毫表情。
“好好的,怎麼會壞呢。”他想不明白。
“我摔它當然會壞。怎麼,心疼了?”晴嵐語帶挑釁。
“姐姐,你怎麼了?”白天的時候他就覺得她有些奇怪,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會兒終於覺出不對勁兒了。
“姐姐?這裏沒有誰是你的姐姐,我從沒讓你這樣稱呼過,以後也不要再叫了。”晴嵐冷淡的音調裏夾著一絲怒意。就是因為他這樣思容才會質疑她,嘲笑她。她要做的是妻子不是什麼“姐姐”,再也不要聽到他這樣叫了。
“覺得親才叫姐姐,稱呼有何必在乎。況且不叫姐姐,想讓我怎樣喚你,像別人那樣叫你少夫人?”他有些為難。
“風嶙雪,你在裝瘋買啥嗎?都跟思容做出那種事情了,還這麼一副無辜的樣子。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麼!”晴嵐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又被激起恨意。
“姐姐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一點兒也聽不懂。為什麼總這樣生氣,到底要怎樣做你才會開心?”風嶙雪顯得困惑又為難。
“你出去!”晴嵐本就沒有什麼溫度的聲音這會兒更是低到了極點。連背叛的事都已做出竟然不明白她在說什麼?還問怎樣做她會開心,天啊!他怎麼能這麼無恥。
“天色已晚,我能去那裏。姐姐你到底怎麼了?”他很委屈很無奈。
“說過了不要再叫姐姐了!沒聽見嗎?”晴嵐音調又高了起來,近乎咆哮的意味。她及時控製了自己的情緒,緩聲接著道:“書房,客房,爹哪兒,思容哪兒,隨你!”
麵對她的冷漠與強硬,風嶙雪沒法堅持留下來,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走了。他想不明白從前那個經常給自己講故事,喜歡陪自己玩的姐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現在的她時常冷麵相對,怒言相加,有時凶得甚至令他害怕。
——
夜晚的風寧靜又詭異,若有若無的撫著窗紗,圓月照耀下的淩亂枝丫在窗台前投下密密麻麻的影子。晴嵐蜷縮在被窩裏沒有一絲困意,看著窗欞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月色漸漸從窗台隱去,她才蒙蒙睡去。
夢半醒之間,晴嵐隻覺自己又回到了現代,回到了事故的那一天。夢裏那天的天氣很好,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陽光帶著溫暖的笑意。輕快的客車一路穩穩向前,路過一個個美麗的小鎮。風兒吹過車窗揚起她整齊的短發,仿佛在邀請與之共舞。沒有長橋,沒有相撞,更沒有狗屎的穿越。
然而夢畢竟是夢。
“大事不好了,少夫人,大事不好了。”一大清早,晴嵐還在昏睡中就朦朧的聽見有人喊,隨著聲音的越來越近,她才慢慢轉醒。剛坐起身便見金兒和銀兒推開門進來,她們平日不是大呼小叫之人,今日這般必是有要事。於是趕忙問:“有什麼事情慢慢說來。”
“少夫人,不不,柳姑娘,少爺寫了休書把您休了。”銀兒急切的語氣,十分鄭重。
晴嵐被這突如其來消息搞得有些暈,稍稍想了一下,笑道:“他又不是第一次寫休書,沒什麼的。”之前為了離開風家,她讓風嶙雪寫了很多次休書,每一次都未作數。現在她對休書已經麻木了,那不過是一張寫滿字的紙罷了。
“柳姑娘,這次是真的,是老爺讓我來告訴你的。你看休書都讓我帶來了。”說著金兒從懷中掏出一塊布錦。
看著金兒的神色,晴嵐斂起笑意接過休書。攤開布錦,鋪麵而來的是兩行俊逸的筆墨,那是風嶙雪的筆記沒錯。這次的休書格式規整,用詞講究,內容沒有絲毫拖遝、誇張、戲謔之意,言語簡練,意態堅決。雖未盡述她的過分之處,卻字字透著疏遠。
晴嵐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份真的休書。可是,他真的要休了她嗎?不可能的!不會的!盡管金兒和銀兒對她的稱呼已從少夫人變成了柳姑娘,盡管她們表示此事已經風源應允,可她仍是不相信,隻因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
“風嶙雪在哪裏?”她到底心裏開始不安。
銀兒忙道:“書房。”
晴嵐起身七手八腳的穿上衣服,頭也不梳就向門外走去。
書房的門虛掩著,晴嵐未招呼直接推門而入,進去卻發現風嶙雪不在。她想也未想轉頭去了西廂。
風嶙雪果然在西廂思容那裏,進門見到他的那一刻,她不知道是喜悅還是悲傷。
“這個真的是你自願寫的嗎?”看著麵前這個衣著鮮亮一臉天真的男人,她心裏突然百位雜陳。一旁的思容拖著手裏的茶杯微微轉動,低著頭未置一言。
“是。”他笑著說的。
隻一個字,卻是如此尖銳。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東西狠狠刺穿。她呆呆凝視著眼前的人,一字字頓道:“希望你不要後悔!”說完匆匆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害怕自己的淚水在他與她的麵前決堤,害怕他們嘲笑自己的懦弱,更受不了他的若無其事的雲淡風輕。曾經的一切不應該這樣被這樣輕易的抹掉,要找風源親自尋個明白。她記得當初風源說過:風嶙雪說話做事與孩童無異,不可信。休妻這般大事不能輕率決定,況且又關係到兩家的交情與先祖的誓約。玩笑不得。
正直正月,風源尚未開始忙碌,一人在房裏寫寫畫畫頗有幾分閑逸。晴嵐來到院中,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禮貌,邊走邊喊:“爹,爹”說著已入門去。
“何事?”風源見她進來,未有任何驚訝,如往常一樣和藹。
“爹,看這個。”她攤開休書,道:“這是假的對不對?是他玩鬧的對不對?”
“坐吧。”風源示意她坐下,不急不緩的呷了兩口茶之後緩緩道:“這個事情,我是知道的。起初是不同意,後來到底想通了,就隨你們去吧。
“爹是什麼意思?”她不是不明白,隻是不願去想。
風源歎口氣道:“許多事情你們是瞞不了我的,你不喜歡嶙兒,幾次欲借休書脫身,老夫豈會不知。當初嶙兒也是不同意這門婚事的,是我硬帶他去提親的。嶙兒受傷後性情大變,你又入得門來,本以為朝夕相處之後你們會慢慢接納對方,怎奈未能如願。這樣強迫你們老夫又於心何忍,想令尊令堂也必是如我這般心境。先輩的約定未能作實固然不孝,但死者已矣,實有不妥也無需硬守約定,想你爹娘都是知書達理的通透之人,必會明白我的心意,兩家的交情未必會受此影響。”他稍作停頓,繼續道:“自你入門以來,老夫便視你如親生女兒一樣,如今這般也不是你的過錯,隻望你離了風家日後找個好人家。”
聽完風源的話,晴嵐隻覺一股巨大的哀傷,排山倒海般襲來,瞬間將她淹沒。不必再說什麼了,更不必再強自爭辯什麼了。這是真的!她已經被風家休了,要必須離開了。盡管有千百個不願,也不能再改變些什麼了。總不能放下自尊可憐巴巴的央求他們讓自己留下吧!況且風嶙雪的心也早已屬了別人。
或許真的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於人於己都似乎是最好的選擇。她寧願一個人在背地裏傷心落淚,也不願拖住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一念至此,沉默了片刻之後,她抬起頭平靜道:“好吧,既然都已經決定了!晴嵐就不打擾了,再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我這就收拾東西,明日便動身回江南去。”沒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勇氣才說出這番話,心裏的淚混著苦痛早已成河,唯有麵上偽裝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