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冷穆麵色凝重地一拉韁繩，暖暖即刻停了下來，在原地來回地轉悠甩尾巴。
    “穆？”傅零側著頭看了冷穆一眼，有些不明白冷穆怎麼停了下來，他們走得已經夠慢的了，難道穆還要休息？
    “前頭出事了！”雲楓動了動鼻子，聞了一會兒，果然聞到了一股很濃重的血腥味兒，不由得擰起了眉頭。
    “這種時候，還在這些地方……”君冽掃了掃周圍的環境，一片竹林，的確很適合殺人越貨尋仇，“那麼重的血腥味，恐怕死的人不少，這種如果不是劫殺便是江湖仇殺，我們還是避開為妙。”他們是要去東方家拜壽的，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惹上這種事兒！“澈，你幹什麼？很危險的！”剛回過頭來就見著東方澈騎著馬往前跑，君冽嚇了一跳，連忙開口嗬道。
    東方澈拉了拉馬韁，回過頭來看著自家好友，撫了撫自己身上背著的藥袋，神色有點猶豫，語氣也很遲疑，“我好像聽見有人叫救命？”畢竟功夫高的幾個都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他功夫又不好，怎麼會聽見那幾個家夥都沒聽見的東西……
    君冽沒好氣地歎氣，澈這家夥沒聽他說話是不是！
    “澈是大夫啊，很正常的！”軒塵倒是很理解東方澈的做法，“如果擔心的話，我們一起跟著去就是了！”
    “東北方一裏遠的地方。”掃了一眼好友的神色，祈軒逸勾起嘴角直接給出具體位置。其實他也很好奇啊，憑著他修真者的能力他可以感應出遠處的生命力，可那生命力明明很微弱了，為什麼澈還能聽見從那裏傳過來地聲音？難道說當大夫的跟病患之間還有心電感應？好奇啊好奇……
    既然軒逸都這麼說了，那就是要去管閑事兒了？聽到祈軒逸的話，幾個人都明白那話裏的意思，當即腿往馬肚子上一夾，性子都隨了各自主人的馬兒很有靈性地甩甩尾巴，蹄子一撒就往東北方狂奔。
    越接近祈軒逸說的地方，血腥味就越濃越讓人作嘔，似乎一大片竹林都漫上了血霧。
    “籲——”眼尖的雲楓連忙伸手攔下還要往前跑的好友，“別動，看看地！”黑紅色的土，黃色的土，顏色差得太遠了……
    冷穆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手往黑紅色的土地上一摸，隻見手上一片黑紅，再湊到鼻前聞了聞，神色一僵，“是血！”要把這麼一大片土地都染紅，那得要多少血，死多少人？冷穆抬眼一望，估摸著被血染紅的土地的麵積。
    “笨蛋！”東方澈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拋給冷穆，“黑紅色的血，穆你就不怕有毒？”
    “嗬嗬，不是有你和洛麼？”冷穆笑，倒也老實地把藥吃了。
    “救……救命……”一陣風從竹林內吹來，不僅帶來了一股更濃重的血腥味，也帶來了一聲極其微弱的求救聲。
    “有人！”幾人對視一眼，腳往馬鐙上一登，幾個人霎時間飛進了竹林，卻在見到竹林內的情況時呆愣當場。
    他們也殺過人，也見過血，可是這一次，他們才真正地明白了什麼叫血流成河、流血漂櫓。
    林中極靜，似乎已經沒了生氣，隻是一點點聲響聽在耳中也有些讓人毛骨悚然，黑血浸染了黃土，一大片一大片的，多得似乎還能流動，如同小溪一般。粗粗看去，似乎竹林內都是那種黑紅黑紅的土壤，樹上，草上，也都濺上了黑紅的色彩，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味，在這一刻，似乎什麼都染上了死亡的色彩。
    “救命……”
    幾人呆呆地轉頭看向發聲處，眼睛雖然看見了血泊中央的那個伏倒在地，身體還在不停抽搐的人影，但卻沒有什麼反應，似乎是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回不過神來。
    “救命……”伏倒在地的男子費盡全力抬起頭來，露出他那張滿是血汙、異常扭曲的臉，然後向著幾個少年伸出手，“救命……”
    “澈，快救人！”見識過殘酷場麵的祈軒逸一回過神來連忙往東方澈的肩膀上一拍，嗬道。
    這時才想起自己身為大夫的職責，東方澈神色一凜，提著藥袋便衝到了男子身邊，蹲下，銀針一甩，幹脆利落地紮上了男子的睡穴。他是大夫，不是殺人狂魔，這家夥能不能別拿那種看著喪心病狂的人的眼神看著他！明明是這家夥叫的救命好不好！
    “你……”隻見男子驀地瞪大了眼，滿臉驚恐、死死地盯了東方澈一會兒才昏了過去。
    “讓你睡就睡！”手飛快地拉過男子的手腕，一探，錯愕，“怎麼可能？”手指一鬆，男子的手腕自東方澈的指尖滑落，“啪嗒”無力地落在地上，濺起的一小灘黑紅的血，沾染上了東方澈白色的袍角。
    “澈？”冷穆幾人異口同聲地開口詢問道。他們八個人相處了兩個月，澈的表情一向平和，就算是跟著軒逸學壞了，最多也就是壞笑一會兒，調侃調侃別人，什麼時候會有這種錯愕中混著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可是“醫聖”啊！這到底是碰上什麼疑難雜症了？
    唐洛更幹脆，話也不說，直接走到東方澈的身邊拉起地上那家夥的手腕，探了探，冷淡地道：“死定了！”五髒六腑都化掉了，不死都有鬼了！
    東方澈咬咬牙，洛說的他也知道，可是……這人明明還活著，讓他就這麼看著這人死去，似乎……“我再試試！”
    聽了東方澈的話，唐洛很詫異地看了看東方澈，這種五髒六腑都化了的人該怎麼救？雖說澈被江湖人稱為“醫聖”，但他到底還隻是個十五六歲的人，不是神！不過看他那神情，很堅持地樣子，便點了點頭，“怎麼救？說！”既然澈要救，那就救唄。
    東方澈伸手往男子身前的大穴一一拂過，眼神一凝，抄起銀針便往男子的頭上紮，“洛，扶他起來，封住他周身的大穴。”
    一聽東方澈的話，唐洛就知道他要幹什麼了，依言將人扶起，一提真氣，手指熟練而快速地在男子背部點過。封住周身大穴讓人進入假死狀態，的確是一種救治方法，隻是這個方法隻能在短時間使用，澈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能幹什麼？難道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讓人長出五髒六腑？開玩笑的吧！
    東方澈沒理會唐洛疑惑的眼神，徑直下針，直至家傳的一百零八根銀針全部紮完才伸手往男子胸前一拍。
    眼見著男子的眼睫開始顫動，祈軒逸幾人心裏很明白，這是人快蘇醒的標誌，隻是，澈這又是在幹什麼？明明都把人紮得睡著了，現在怎麼又把人弄醒了？站在一邊看著東方澈動作的六人很心有靈犀地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啊——”一聲淒厲的叫喊在竹林中回蕩，男子張著血紅的眼，臉龐扭曲。
    唐洛震驚地睜大眼，明明被封了大穴陷入假死狀態了，怎麼這人還能醒過來？東方家的秘術？
    東方澈單手捂耳，實在忍不住了一針紮向男子的頭部，“安靜！”
    男子眼底的紅色漸漸褪去，卻漸漸顯出一種絕望的神色，黑色的雙目無神，空蒙地看著遠處，嘴中不停地呢喃：“我要死了……要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哈哈，活不過的，活不過……都活不過——”說到最後聲音竟然又尖利了起來，雙目再次一點點變紅，趁著他那一身的黑紅，更添幾分恐怖，“都活不過——”混上了內力的聲音一下就將東方澈和唐洛震得老遠。
    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咳嗽一聲，東方澈從懷裏摸出一把銀針，一甩，又咳了一聲，等男子安靜下來才起身走回去，“洛，你別過來！”這人都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還有那麼強的內力？虧死了！
    “死了……死了……”似乎沒有感覺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男子隻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仍在低語。
    “不會死，我是大夫！”東方澈放柔聲音，很輕緩地道。
    “會死的，沒人救得了我，沒人……”男子微微轉頭，血紅的眼盯著東方澈，聲音依舊是低低的。
    “為什麼沒人救得了你？”
    “為什麼？……嗬嗬？為什麼？”男子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傻傻地笑，“因為他們都死了，都死了，沒人活得下來。”男子的手指向土地上的一灘灘黑紅血跡，語調詭異得讓人渾身發寒。
    順著男子的手看去，東方澈頓了頓，聲音莫名地有些喑啞，“他們……怎麼死的……”
    “嗬嗬，死了，被蟲子咬了失去了功力，就化成一灘血水了，一下子，就沒了，嗬嗬，死了，都死了……”男子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直到再也聽不見，雙眼一閉，再次倒了下去，也虧得一直在邊上戒備的唐洛伸手，才沒讓男子倒在地上。
    “怎麼辦？”唐洛望向東方澈。
    “盡快到前方的鎮子去，隻有在條件好一些的地方才有可能把這人救回來……”雖然可能性很小！東方澈咬咬牙，站起身。失去了功力才會死，這個人還有內力……
    “澈！”
    聽到好友的聲音，東方澈抬眸，見到的卻是好友瞪大眼的模樣，不禁回頭，立馬駭得倒吸一口冷氣，原本被洛扶著的男子此刻竟在消融，一隻手，一條腿，身軀，頭，不過一眨眼，整個活生生的人便化作了一灘黑紅血水，“叮咚”原本紮在男子身上的銀針落下，被那灘血水浸沒。除了染在唐洛身上的血跡，再也看不出剛剛那個男子存在的痕跡……